聲明：本篇故事為虛構(gòu)內(nèi)容，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采用文學(xué)創(chuàng)作手法，融合歷史傳說與民間故事元素。

故事中的人物對話、情節(jié)發(fā)展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不代表真實(shí)歷史事件。

十六年的約定，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神雕大俠楊過困在了這片荒涼的海濱。

他背對漁村，面向翻涌的怒濤，將所有的煎熬與思念，都化作了那套驚天動地的“黯然銷魂掌”。

“楊大俠，又練功呢？”渡船老翁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平淡得像是在問天氣。

楊過收掌，礁石上的積水被掌風(fēng)震得倒飛。他聲音冰冷：“與你何干？”

“海要發(fā)怒了，再練下去，會出事的?！崩衔虅竦?。

“出事？”楊過冷笑一聲，聲震四野，“我楊過一生，哪天不是在出事！這天不容我，我便逆了這天！”

“天，是逆不了的?！?/p>

“我偏要逆！”

老翁搖了搖頭，不再多言，撐著小船緩緩離去。

楊過重新望向那片翻滾的烏云，眼中是化不開的偏執(zhí)與痛苦。他堅(jiān)信，只有將這套掌法練到極致，他才能捱過這無盡的歲月。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走入了一條絕路，而那看似平凡的老翁，將是他唯一的變數(shù)。

01

海風(fēng)是咸的，吹在臉上，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針在扎。

楊過站在一塊被海浪沖刷得發(fā)黑的礁石上，已經(jīng)很久了。他就這么站著，像一尊雕像，只有寬大的衣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他的心，比這十二月的海水還要冷。

小龍女離開他，已經(jīng)過去好幾年了。十六年，這是一個多么漫長的約定。這約定就像一把刀，懸在他的心口上，每天、每時、每刻，都在割著他。

他把所有這些割裂般的痛苦，所有這些撕心裂肺的思念，全都融進(jìn)了一套他新創(chuàng)的掌法里。

他給這套掌法取了個名字，叫“黯然銷魂掌”。

“嘩啦——”

一人高的巨浪撲了過來。楊過動了。他沒有躲閃，而是猛地向前推出一掌。

“心驚肉跳！”

這一掌打出去，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瞬。那撲到面前的巨浪，竟被他硬生生從中間劈開，浪花向兩邊炸開，露出了后面濕漉漉的礁石。

可他臉上沒有半點(diǎn)得意的神色。

這一招，是他當(dāng)年在絕情谷底，以為再也見不到小龍女時，那種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的驚恐和肉體的顫栗。

他收掌，身形一轉(zhuǎn)，腳步變得異常沉重，好像雙腳灌滿了鉛。

“拖泥帶水！”

這一招使得很慢，很黏，仿佛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東西在拉扯著他。這是他對過去的回憶。在古墓里的日子，那些快樂的、甜蜜的時光，他舍不得放下，卻又不敢去細(xì)想。一想，心就痛得無法呼吸。

他陷在這片記憶的泥沼里，既想掙脫，又在沉淪。

他一遍又一遍地練著。

“杞人憂天”、“行尸走肉”、“庸人自擾”……

每一招，都代表著一種極致的負(fù)面情緒。這套掌法威力極大，是他武功的巔峰，但每練一次，就是把自己推進(jìn)地獄一次。

這片海濱很荒涼，只有一個小小的漁村。

在不遠(yuǎn)處的渡口，有一個老翁，每天都撐著一艘小小的渡船，在海灣里來來回回。

楊過練掌的動靜極大，劈開海浪，震碎礁石，方圓幾里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可那個渡船老翁，卻好像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

楊過早就注意到他了。

老翁很老了，背有點(diǎn)駝，臉上的皺紋像刀刻的一樣。無論楊過這邊鬧出多大的動靜，是狂風(fēng)還是巨浪，老翁的船永遠(yuǎn)都是那么穩(wěn)，他劃槳的動作，永遠(yuǎn)都是那么不緊不慢。

楊過心里閃過一絲念頭。他想，這老頭大概是在這海邊待久了，被海浪聲震聾了耳朵，也被這日復(fù)一日的枯燥生活磨平了心智，成了一個活著的木頭人。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老翁。

他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了。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楊過深吸一口氣，雙掌齊出。

“倒行逆施！”

掌風(fēng)逆轉(zhuǎn)，卷起地上的沙石，仿佛要逆轉(zhuǎn)這天地，逆轉(zhuǎn)這時光，回到那一切還未發(fā)生的時候。

然而，掌風(fēng)過后，海浪依舊，天地依舊。

什么都沒有改變。

只有他自己，在日復(fù)一日的煎熬中，越陷越深。

02

楊過練功練到精疲力盡時，會坐在礁石上休息。

他不喜歡回漁村。

村子里的煙火氣，那些夫妻間的吵鬧、孩子們的嬉笑，都讓他覺得刺眼。那份平凡的幸福，反襯出他自己的孤寂是多么的可怕。

這天，他剛練完一套掌法，正坐在那里調(diào)息，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

“大哥哥，你是在這里看海嗎？”

楊過的身體瞬間繃緊了。他在這里住了這么久，村民們都怕他，沒人敢靠近他這塊礁石。

他回頭，看到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小辮子，手里抱著一個破舊的木頭小船。她就是那個渡船老翁的孫女，叫阿漁。

阿漁的眼睛又大又亮，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你怎么過來了？這里危險(xiǎn)?！睏钸^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太久沒有和人用正常的語氣說過話了。

阿漁似乎并不怕他，反而往前走了幾步：“我爺爺說，你不是壞人?！?/p>

她指了指楊過身邊的水洼：“我想讓我的小船在這里開，可是它老是翻。”

楊過一怔。他低頭看了看那個做工粗糙的木船。

他沉默地接過小船。小船的船底不平，重心也是歪的。

他從懷里掏出一把隨身的小刀。這把刀他用來削過木劍，也用來刮過魚鱗。他低著頭，開始仔細(xì)地修整那艘小船。

他的動作很輕，很專注。

阿漁就蹲在他旁邊，托著腮幫子看他。

“大哥哥，你剛才打水，水都飛起來了，你好厲害?！?/p>

“……”楊過沒有回答。

“我爺爺說，你的心里好像很難過?！?/p>

楊過的手頓了一下，刀鋒差點(diǎn)劃破手指。他抬起頭，看向阿漁。

阿漁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里面沒有同情，沒有憐憫，只是一種純粹的好奇。

“你爺爺……還說什么了？”

“爺爺說，你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大鳥?！卑O歪著頭，奶聲奶氣地說。

楊過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沒再說話，低下頭繼續(xù)修船。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小船修好了。楊過把它放進(jìn)水洼里，輕輕一推，小船穩(wěn)穩(wěn)地向前漂去，再也沒有翻。

“哇！它走了！它走了！”阿漁高興得拍起手來，笑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那笑容很純粹，純粹到讓楊過覺得有些刺眼，但又有一絲……溫暖。

這是他這幾年來，第一次感覺到，除了痛苦之外的別的情緒。

“謝謝大哥哥！”阿漁抱起小木船，高興地朝他揮揮手，“我回去找爺爺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遠(yuǎn)了。

楊過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片刻。

但只持續(xù)了片刻。

當(dāng)阿漁的身影消失后，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哀愁，又如同漲潮的海水一般，瞬間將他重新淹沒。

剛才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溫暖，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點(diǎn)燃的一根火柴，熄滅之后，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寒冷，更加絕望。

他站起身，重新擺開了架勢。

“面無人色！”

掌風(fēng)變得慘白而無力，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不能沉浸在那種短暫的溫情里，那會消磨他的意志。

他必須痛苦，只有痛苦，才能讓他和遠(yuǎn)方的小龍女保持著連接。

03

楊過本以為，自己會在這片海邊，一直這樣自我折磨到十六年之約到期。但一件小事，打亂了他的節(jié)奏。

這天下午，他正準(zhǔn)備去練功，卻聽到漁村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哭喊聲。

他眉頭一皺。

他本不想管閑事。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但那哭喊聲中，夾雜著阿漁的尖叫。

楊過的心猛地一沉。

他身影一閃，像一道青煙，掠過沙灘，沖向漁村。

剛到村口，他就看到幾個流里流氣的漢子，手里拿著棍棒，正在砸村民的漁網(wǎng)。為首的一個刀疤臉，正抓著阿漁的辮子，試圖搶她懷里抱著的什么東西。

阿漁拼命護(hù)著，哭喊著：“這是我爺爺?shù)乃帲〔粶?zhǔn)你搶！”

“小丫頭片子，滾開！”刀疤臉不耐煩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但他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

楊過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兩根手指，像鐵鉗一樣夾住了他的手腕。

“你……”刀疤臉吃了一驚，他根本沒看清這人是怎么過來的。

“放開她?！睏钸^的聲音很冷，不帶一絲感情。

“你是誰？敢管老子……”

刀疤臉的“閑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楊過手指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聲脆響，刀疤臉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了下去。

“啊——！”

劇烈的疼痛讓刀疤臉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大哥！”旁邊的幾個混混一看，立刻舉著棍子沖了上來。

楊過看都沒看他們。

他沒有使用“黯然銷魂掌”。

對付這些不入流的貨色，根本用不著。

他只是側(cè)身、抬腳、出指，動作快如閃電。

“砰砰砰！”

那幾個混混還沒靠近，就被楊過用最基礎(chǔ)的拳腳功夫，一人一招，要么點(diǎn)中麻穴，要么踢中斷骨，全都躺在地上哀嚎。

整個過程，不過三五個呼吸的時間。

楊過松開刀疤臉的手，那人已經(jīng)痛得滿臉是汗，跪在了地上。

“滾?！睏钸^只說了一個字。

那幾個惡霸連滾帶爬，互相攙扶著，屁滾尿流地逃離了漁村。

村民們都看呆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圍上來。

“謝謝楊大俠！謝謝楊大俠救了我們！”

“楊大俠真是神人??！”

阿漁跑過來，抱住楊過的大腿，仰著臉：“大哥哥，你好厲害！”

楊過低頭看著阿漁，又看了看周圍感激涕零的村民。他心中沒有喜悅，沒有成就感，反而……

涌起了一股更深的困惑。

他剛才出手，憑借的是身體的本能，是一個“俠”的本能。他用的是最簡單、最高效的武功。

可他那套傾注了他所有情感、威力最強(qiáng)的“黯然銷魂掌”呢？

他剛才甚至根本沒想起來要用它。

楊過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他引以為傲的掌法，似乎只能用來抒發(fā)他自己的痛苦，只能用來劈開海浪，卻無法用來保護(hù)一個孩子，無法用來行俠仗義。

他最強(qiáng)的武功，竟然是“無用”的。

楊過沒有理會村民的感謝，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中，他默默地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回了海邊。

04

回到礁石上，楊過沒有立刻開始練功。

他坐在那里，望著翻滾的云層，陷入了沉思。

為什么？

為什么在面對惡霸時，他本能地排斥使用“黯然銷魂掌”？

楊過回想那套掌法。

“心驚肉跳”是恐慌，“拖泥帶水”是悔恨，“行尸走肉”是麻木，“杞人憂天”是憂慮，“面無人色”是絕望。

這套掌法里，沒有一招是光明的。

它從頭到尾，都是由他內(nèi)心最陰暗、最痛苦的情感凝聚而成的。

楊過以前覺得，這才是這套掌法的精髓。越是痛苦，威力就越大。

可今天，阿漁那雙清澈的眼睛，村民們那感激的表情，讓他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

他用來保護(hù)他們的，是冷靜、是精準(zhǔn)、是那些他早已爛熟于心的基礎(chǔ)武功。

而“黯然銷魂掌”……

它太“私”了。

這是一個只屬于他楊過一個人的武功，里面裝滿了他對小龍女的思念，裝滿了他的自怨自艾。這套掌法里，裝不下別人。

楊過意識到，自己似乎走進(jìn)了一個死胡同。

他創(chuàng)造了一套絕世武功，同時，他也給自己造了一個完美的牢籠。

他被自己的悲傷給困住了。

不，不對！

楊過猛地站起來。

他不能這么想。這是他和小龍女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如果連這份痛苦都失去了，那他還能剩下什么？

他一定是練得還不夠！

楊過心中的困惑，迅速轉(zhuǎn)變?yōu)橐环N煩躁。

他開始瘋狂地練掌。

“一定是我的痛苦還不夠深刻！一定是我還沒有領(lǐng)悟到極致！”

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練。

掌風(fēng)呼嘯，海浪滔天。他把礁石當(dāng)成了假想敵，當(dāng)成了那個阻礙他思念的命運(yùn)。

“轟！”

一塊巨石被他拍得粉碎。

可他心中沒有絲毫?xí)晨欤炊颖飷灐?/p>

他發(fā)現(xiàn)，他越是用力，這套掌法就越是“單一”。它確實(shí)破壞力驚人，但它就像一根筋，只會往一個方向使勁。

它缺少了某種“精髓”。

缺少了什么？

楊過不知道。

他越是想，就越是煩躁。

他停了下來，大口喘著氣。

楊過轉(zhuǎn)過頭，又看到了遠(yuǎn)處那艘小小的渡船。

那個老翁，姜伯，依舊在劃著槳。

無論楊過這邊是驚濤駭浪，還是山崩地裂，他的船，始終在那片小小的海灣里，不緊不慢地來回。

那份平靜，那份從容，在此時的楊過看來，顯得無比的刺眼。

“一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明白我的痛苦！”

楊過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

他猛地吸氣，雙掌緩緩?fù)瞥觥?/p>

“行尸走肉！”

這一次，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這一掌，他不是對著大海，而是對著自己腳下的礁石。

他要證明，他的痛苦是有意義的，他的掌法是無敵的！

“轟隆——”

一聲巨響，他腳下那塊磨盤大的礁石，瞬間化為了齏粉。

楊過站在原地，衣衫鼓蕩。

然而，當(dāng)煙塵散去，他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和更深的空虛。

楊過發(fā)現(xiàn)，這套掌法，除了毀滅和宣泄，什么都給不了他。

05

壓抑的情緒，就像風(fēng)暴來臨前的烏云。

幾天后，烏云終于遮蔽了天空。

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狂風(fēng)驟起，黑云壓城。

豆大的雨點(diǎn)砸了下來，海面上卷起了數(shù)丈高的巨浪，狠狠地拍打著海岸。雷聲滾滾，仿佛天神在發(fā)怒。

楊過非但沒有回漁村躲雨，反而沖到了最外圍的礁石上。

他體內(nèi)的那股煩躁和困惑，在這場風(fēng)暴中，被徹底點(diǎn)燃了。

“來?。　?/p>

楊過對著天空和大海怒吼。

他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他迎著風(fēng)暴，開始了他最瘋狂的一次練功。

“狂風(fēng)絕技！”

楊過的身影在礁石上快如鬼魅，掌風(fēng)撕裂了雨幕，與真正的狂風(fēng)撞在一起，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倒行逆施！”

他整個人逆著海浪沖去，雙掌齊出，硬生生將一股拍來的巨浪打得倒卷回去。

他仿佛瘋了一般。

楊過把自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都傾瀉在這風(fēng)暴之中。他要用這天威，來逼自己突破那個該死的瓶頸！

他已經(jīng)不在乎什么招式了，他只是在重復(fù)，在毀滅。

他感到自己的內(nèi)力在瘋狂地燃燒。

“為什么！為什么還不夠！”

楊過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已經(jīng)分不清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快要到達(dá)極限了，但他不肯停。

“姑姑……你到底在哪里……”

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心中那股最深的絕望涌了上來。

楊過憑著最后的力氣，使出了那最絕望的一招。

“心灰意冷！”

這一掌，是他當(dāng)年在斷腸崖邊，看到那十六年之約時，萬念俱灰的心情。

掌風(fēng)變得緩慢而沉重，仿佛帶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然而，這一掌拍出，他并沒有感到任何突破。

相反，他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

他的內(nèi)力在這一刻徹底失控，仿佛決堤的洪水，在他體內(nèi)胡亂沖撞。

“噗——”

楊過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血液瞬間被雨水沖刷干凈。

他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倒在礁石上。

他敗了。

他敗給了這場風(fēng)暴，也敗給了他自己。

楊過躺在冰冷的礁石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滾燙的身體。他聞到了血的腥味，也聞到了海水的咸味。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神雕大俠，什么黯然銷魂掌，到頭來，不過是一個笑話。

他連自己的心魔都戰(zhàn)勝不了。

楊過緩緩閉上眼睛，幾乎要放棄了。

“到底……還差了什么？”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喃喃地問出了這個他永遠(yuǎn)也想不通的問題。

就在楊過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時，一個平靜的，甚至有些蒼老的聲音，穿透了雷鳴和風(fēng)暴，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差了東西?！?/p>

楊過猛地睜開眼。

他看到一個身影，在狂風(fēng)巨浪中，穩(wěn)穩(wěn)地走上了礁石。

是那個渡船老翁。

06

風(fēng)暴還在肆虐。

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老翁的臉。

他依舊穿著那身破舊的蓑衣，手里沒有船槳，就這么赤腳站在濕滑的礁石上。他那艘小木船，竟然就在這滔天巨浪中，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停在岸邊，仿佛風(fēng)浪都繞著它走。

楊過的心猛地一沉。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力耗盡，連動一根手指都難。

“你……”他沙啞地開口。

老翁，也就是姜伯，平靜地看著他，眼神深邃得像他身后的這片大海。

“楊大俠，”姜伯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的風(fēng)雨雷電，“你的武功，老朽看了很久了?！?/p>

楊過心中巨震。他早就該想到的，一個能在海邊對他的掌法視若無睹的凡人，怎么可能是凡人！

“你……”

“你剛才問，到底還差了什么？”姜伯打斷了他。

“老朽斗膽說一句，”姜伯看著楊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楊大俠，你掌法缺‘別’，已失精髓！”

“缺‘別’？”

楊過愣住了。

這是他聽過的最荒謬的評價(jià)。

他這套掌法，從頭到尾，哪一樣不是因?yàn)椤半x別”而生？他這一生，最大的痛苦，不就是“生離死別”嗎？

“哈哈……”楊過慘笑起來，“老丈，你是在取笑我嗎？我這掌法，就是為‘別’而創(chuàng)！你竟說我缺‘別’？”

姜伯搖了搖頭。

“楊大俠，你弄錯了。”

“你那不叫‘別’，你那叫‘怨’。”

姜伯蹲下身，無視楊過身上的血污和雨水，聲音平靜地分析道：

“這世間萬物，皆有‘分別’。”

“有黑白之別，有善惡之別，有生死之別，亦有愛恨之別?！?/p>

“你的掌法，威力確實(shí)大。但你這掌法里，只有你自己?！?/p>

“你只有‘生離死別’的痛苦，只有你對小龍女的執(zhí)念。你把所有與她‘分別’的痛苦，都化作了怨氣，打向了這片大海?！?/p>

姜伯指了指漁村的方向。

“但你忘了。你楊過，除了是小龍女的丈夫，你還是‘神雕大俠’?！?/p>

“你忘了，你的武功，除了抒發(fā)你自己的痛苦，還應(yīng)該有別的用處。比如，保護(hù)阿漁那樣的孩子，保護(hù)那些手無寸鐵的村民?！?/p>

“那也是一種‘分別’。那是‘俠’與‘私’的分別，是‘出世’與‘入世’的分別。”

“你的掌法里，”姜伯的聲音變得嚴(yán)肅起來，“只有‘合’的執(zhí)念，只有強(qiáng)求重逢的‘怨’。你沒有真正看懂‘別’這個字?！?/p>

“你只想著自己失去了什么，卻忘了自己還擁有什么，還應(yīng)該承擔(dān)什么?！?/p>

“所以，你的掌法，只有毀滅，沒有生機(jī)。只有偏執(zhí)，沒有廣闊?！?/p>

“它是一套死掌法，一套只有一半的掌法?！?/p>

老翁的聲音，如同重錘，一下一下地砸在楊過的心上。

楊過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只想著自己失去了……卻忘了自己還應(yīng)該承擔(dān)什么？

俠與私的分別？

楊過呆呆地看著老翁。風(fēng)雨似乎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07

姜伯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楊過心中最深的混沌。

他只想著自己的痛苦，卻忘了……

他想起了阿漁那純真的笑臉，那些村民們感激的眼神，自己出手教訓(xùn)惡霸時，那份發(fā)自本能的“俠義”。

原來，那不是“割裂”。

那本就是他楊過的一部分！

他楊過，年少時頑劣，后來遇到了姑姑，懂得了“情”；在江湖上闖蕩，受郭伯伯郭伯母的熏陶，懂得了“俠”。

“情”與“俠”，本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件事。

可這幾年，他為了等待小龍女，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他只記得了“情”，甚至把這份“情”扭曲成了“怨”，卻徹底忘記了“俠”。

楊過以為“黯然銷魂掌”是他的巔峰，卻沒想到，這套掌法只是他自己給自己畫的地牢。

他把自己最重要的一半，給丟掉了。

“我懂了……”楊過喃喃自語。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到迷茫，再到此刻的清澈。

姜伯看著他，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楊過：“這是療傷的藥。你自己想通了，比什么都強(qiáng)?！?/p>

楊過沒有客氣，接過藥，倒出幾粒吞了下去。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間涌入四肢百骸。他那原本耗盡的內(nèi)力，竟然開始緩緩地恢復(fù)。

楊過就地盤膝而坐，迎著風(fēng)雨，開始調(diào)息。

他不再去對抗風(fēng)雨，而是去感受風(fēng)雨。

風(fēng)的呼嘯，雨的冰冷，雷的震怒，海的包容……

楊過不再去想自己的痛苦，而是去想阿漁的笑容，去想村民的淳樸，去想郭伯伯鎮(zhèn)守襄陽的背影，去想小龍女在古墓中教他寫字的溫柔。

這些，都是他。

快樂的，痛苦的，溫柔的，憤怒的，行俠仗義的，思念成狂的……

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楊過。

他的掌法，不應(yīng)該只有“怨”。

不知過了多久，楊過緩緩站起身。

風(fēng)雨已經(jīng)小了很多。

他面對著大海，重新擺開了架勢。

還是“黯然銷魂掌”。

“心驚肉跳！”

一掌推出。掌風(fēng)依舊凌厲，但里面不再是單純的恐慌，而多了一份“警惕”。那是保護(hù)者面對危險(xiǎn)時，本能的警惕。

“拖泥帶水！”

腳步依舊沉重，但不再是陷在過去的泥沼，而是多了一份“責(zé)任”。那是行俠仗義時，腳步千鈞的“擔(dān)當(dāng)”。

“行尸走肉！”

掌法依舊空靈，但不再是麻木和絕望，而是多了一份“放下”。那是看透生死后，對世俗紛擾的“淡然”。

他一遍一遍地打著。

他臉上的哀愁還在，但他不再被哀愁所控制。

楊過將對阿漁的“溫柔”，對村民的“俠義”，對小龍女的“思念”，對郭伯伯的“敬重”，甚至是對姜伯的“感激”，全部都融入了這套掌法之中。

這套掌法，活了！

它不再是一套“死”掌法。

當(dāng)楊過打完最后一招“面無人色”時，他收掌而立。

他臉色依舊蒼白，但他眼中，卻有了光。

那是一種，在無盡的黑暗中，依舊堅(jiān)信光明的希望之光。

08

風(fēng)停了，雨住了。

烏云散去，清晨的陽光刺破云層，灑在了海面上。

楊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楊過體內(nèi)的傷勢，已經(jīng)痊愈。他的內(nèi)力，非但沒有損耗，反而因?yàn)樾木车耐黄?，變得更加精純，更加圓融無礙。

他的“黯然銷魂掌”，終于大成了。

這套掌法，不再是純粹的絕望和痛苦，而是包容了他萬千情感的、真正屬于“神雕大俠”楊過的武學(xué)。

他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姜伯。

老翁正坐在那艘小船上，手里拿著一個酒葫蘆，悠閑地喝著酒，仿佛昨夜那個在風(fēng)暴中指點(diǎn)江山的隱世高人，只是楊過的一個幻覺。

楊過走到岸邊，對著姜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謝前輩指點(diǎn)?！?/p>

這一拜，真心實(shí)意。

姜伯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我一個糟老頭子，哪懂什么武功。我只是看你一個年輕人，天天對著大海發(fā)脾氣，怕你把自己憋壞了，多嘴說了幾句罷了。”

楊過也笑了，他知道，老翁這是不想居功。

“大恩不言謝。前輩，晚輩該走了?！睏钸^說道。

“哦？不等你那個十六年之約了？”姜伯瞇著眼問。

“等。”楊過堅(jiān)定地說道，“約定一定要等。但我不能再在這里‘死等’了?！?/p>

楊過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

“江湖上，或許還有很多像阿漁那樣的孩子，還有很多被惡霸欺負(fù)的村民。我雖然在等我的妻子，但我不能忘了，我還是‘神雕大俠’?！?/p>

“好！好一個神雕大俠！”姜伯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對嘛！小伙子，江湖路遠(yuǎn)，風(fēng)大浪高，早去早回！”

“保重！”

楊過最后看了一眼這片他住了幾年的海，然后毅然轉(zhuǎn)身。

他沒有再回頭。

他知道，十六年之約還沒到，他和姑姑的重逢之路還很漫長。

但他不再是那個被悲傷囚禁的行尸走肉了。

楊過的心中依舊有“黯然”，但他的腳下，是通往希望與俠義的“銷魂”之路。

他的背影依舊孤單，但再也不顯得凄涼。他大步流星，朝著那片闊別已久、風(fēng)波再起的江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