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金秋送爽，丹桂飄香。在全國“敬老月”來臨之際，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社教節(jié)目中心《法治深壹度》欄目聯合最高人民法院新聞局推出三集重陽節(jié)特別節(jié)目《司法護老 幸福銀齡》，聚焦老年人普遍關心的贍養(yǎng)、監(jiān)護、消費、防詐騙等熱點問題，看人民法院依法保障老年人權益，為老年人撐起“司法保護傘”，助力老年人安享幸福晚年。敬請關注第二集《監(jiān)護我做主》之《為了兩個舅舅的監(jiān)護權 她將村委會告上法庭》。

主持人齊奇：有一首歌這樣唱道：當你老了，頭發(fā)白了睡意昏沉；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真到那天來臨的時候，誰會成為我們的依靠？又有誰能保證我們的財產人身安全不受到侵害，實現高質量有尊嚴的晚年生活呢？今天的《法治深壹度》我們一起關注老年人的監(jiān)護問題。

69歲的阿拉克西和77歲的托三白是新疆伊犁的兄弟倆，因為智力殘疾他們一直無兒無女，不過他們現在每天都過得很逍遙。

兄弟倆住在他們的外甥女安杏芬的家里，而安杏芬為了兩個舅舅能在她家里常吃常住好照顧，剛剛進行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官司。

安杏芬：從來沒想過，我會打官司，我那樣的想法都沒有，偏偏碰上了。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伊犁哈薩克自治州霍爾果斯市伊車嘎善錫伯族鄉(xiāng)伊車嘎善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王勇：當時國家已經把他們供養(yǎng)了這么長時間了，她突然來說她要來供養(yǎng)，我們也是多次質疑：你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條件來贍養(yǎng)他們。

原來，兩個舅舅之前由村委會、鄉(xiāng)政府和市民政局安排，作為五保戶在養(yǎng)老院住了十年。而安杏芬為了取得自己對兩個舅舅的監(jiān)護權，竟將村里、鄉(xiāng)里和市民政局告到了法院，這真是一件稀奇事兒。那么，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事情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那時兩個舅舅由他們的母親和哥哥做主，安排在兩個老鄉(xiāng)家生活，由老鄉(xiāng)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然而時間長了，兩個舅舅就不喜歡在那里住了。

托三白：哎呀，我在那里吃虧倒霉，是這么一個情況，鬧事吵架打架。

倆舅舅經常離家出走，到2014年的時候，村委會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將兩個舅舅辦理成了五保戶。

王勇：五保戶的概念，就是國家進行供養(yǎng)。民政上就會把他納入到養(yǎng)老院里去，包括你的吃、住、行、醫(yī)療，國家全方位地去照顧，體檢都是定期檢查。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伊犁哈薩克自治州霍爾果斯市靜慧緣養(yǎng)老院副院長王華：平常還有精神生活、娛樂生活以及心理疏導，對他的照護也可以達到無微不至，比如說他不舒服了，我們第一時間報備到民政局以后，及時地該就醫(yī)的就醫(yī)，我們院里面就派人去照護。

在這十年間，安杏芬有時會去養(yǎng)老院看望兩個舅舅，也會簽好責任書后把舅舅們接到自己家里過幾天再送回去。然而，2024年2月4日，安杏芬經養(yǎng)老院同意后，徹底將兩個舅舅接到了自己家中贍養(yǎng)。村委會得知此事后，非常驚詫，他們馬上給安杏芬做工作。

王勇：她們家本身就有一個（智力）殘疾，基本條件也是中等左右，贍養(yǎng)兩個老人不是一朝一夕的，后續(xù)肯定10年或者20年的，這個她都要考慮清楚。

安杏芬：養(yǎng)老院都挺好的，萬一出來了照顧不好，有什么閃失的話，你不是多此一舉嗎？

而且，有些周圍的村民還有其他的質疑。

安杏芬：他們說你接上去你不要虐待老人，我兩個舅舅我能虐待嗎？咋說呢，自己血濃于水，都帶著血緣，自己的長輩，就像待自己的父母一樣把他們帶好。

安杏芬嘴上的表態(tài)并沒有說服大家，外甥女與舅舅，畢竟只是旁系血親。我國民法典中規(guī)定，除了近親屬外，其他愿意擔任監(jiān)護人的個人或者組織，須經被監(jiān)護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或者民政部門同意。讓安杏芬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月后，她收到了村委會發(fā)來的一份指定鄉(xiāng)政府、市民政局和本村村委會三部門共同作為兩個舅舅的監(jiān)護人的書面通知。這樣的局面，看起來非常像是安杏芬在和村委會搶奪兩個舅舅的監(jiān)護權。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霍爾果斯市人民法院中國（新疆）自由貿易試驗區(qū)霍爾果斯片區(qū)人民法庭庭長孫振超：雙方所爭議的最大的焦點就是，申請人安杏芬將兩個老人接到家里之后，到底老人的生活比現在他們在養(yǎng)老院這種生活會好還是會壞？

那么，我們來看看安杏芬和兩個舅舅怎么說。

安杏芬：我也對這兩個舅舅真心地心疼，他們穿多大的鞋子，喜歡吃啥我都知道。

托三白：這，你看看就知道了。

阿拉克西：這是我丫頭買的，這也是的，這些都是的。

兩位舅舅：全部都是她買的。

托三白：帽子是丫頭挑的。

安杏芬說，自己對舅舅們的好，也有一部分來自于她所感受到的舅舅們對她的好。

安杏芬：他們很疼我的，有啥吃的喝的都帶給我，哪怕東西再小，還悄悄地說這個給丫頭你吃。

所以，以前把舅舅們從養(yǎng)老院接出來散心的日子里，她就盡一切所能讓他們開心。

安杏芬：我們這兒的養(yǎng)老院挺好的，但是老人像個小孩，在外面自由一點，親戚朋友能見到，我用三輪車把他們拉上，領出去玩兒，他們也喜歡動物，養(yǎng)的有兔子，有雞、鴨、鵝，鴿子、牛、羊、狗。我們家里面跟開動物園的一樣。舅舅說，丫頭我去給兔子拔點草，我說去吧！我二舅說我去看會兒鴨子，我說你看吧。

阿拉克西：喜歡兔子。

托三白：來，我趕（鴨子）。

托三白：養(yǎng)老院好是好，我們不喜歡。

兩位舅舅：想家，想家。

而最終讓安杏芬萌生把舅舅們從養(yǎng)老院接出來常住的念頭，來源于二舅舅的一句話。

安杏芬：我二舅說的，我跟你媽媽是一個肚子出來的，你媽媽不在了，你也不要我了嗎？說得人心一下子就柔軟了，我媽媽原來活的時候也特別護親情，他說那些話以后我心里面可受不了了，人來一世都不容易。

而對于養(yǎng)老院的院長來說，同意兩位住了十年的老人搬出去，是一件非常鄭重的事，她觀察、思考了很多。

王華：其實養(yǎng)老院里面的工作人員都非常和善的，我們的護工給老人一說話就笑，但是親人來了以后，那種張開雙臂的感覺，我們工作的這里是沒有的。就像孩子看到媽媽那種感覺，他經常說我丫頭咋了，他不說外甥女。骨血親真的替代不了。如果能照顧好的話，你接出去我們也贊同，最后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經過我們交流，決定把老人接出去了。

然而把老人接出去了，并不意味著安杏芬能成為兩個舅舅法律意義上的監(jiān)護人，此時村委會、鄉(xiāng)政府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們還有更長遠的擔憂。

王勇：因為老人他不是說一年兩年，他有可能是五年十年，現在老人還能動還能走，那到時候老人躺著了，行動不便了怎么辦？

安杏芬：萬一老人病了，如果經濟上面跟不上，耽誤他治療的話，后半生我也會在那種自責中過，我也有考慮。最后我們舅舅說你害怕啥，別害怕，病不病都是老天說了算，你啥責任也沒有。他說那時候我的死活都丫頭安排，別的人誰也不要管我，就丫頭一個人安排行了。

舅舅們的表態(tài)很重要，不過，村委會沒有直接指定安杏芬當舅舅們的監(jiān)護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最早照顧過兩個舅舅的老鄉(xiāng)，跟舅舅們還有些土地房屋等財產方面的糾紛，他們不同意安杏芬當這個監(jiān)護人。

安杏芬：他們說為啥讓她把舅舅們接走？這么多年那些地都是我耕種的，你有啥權利把他們從養(yǎng)老院接出來？他們也到鄉(xiāng)里面鬧，兩家都不服氣，把這兩個老人給我，他們兩個人也哭鼻子，不愿意呢，那你咋辦？

王勇：所以當時我們就先指定了我們三方，作為老人的監(jiān)護人，如果安杏芬條件能達到，按正常的程序，她符合贍養(yǎng)老人的條件，這也是她的權利和義務。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才有了這場官司。

安杏芬：我覺得人只管善良就好，剩下的交給老天。

孫振超：感觸最深的就是去走訪的過程中，當我一提到申請人安杏芬的名字的時候，兩個老人都是一種非常開心的一種表情，這種表情是一種自然流露。

最終，根據老人們最真實的意愿，以及老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則，法官作出了判決。

孫振超：由安杏芬去贍養(yǎng)老人，或者是由安杏芬去監(jiān)護兩個老人，對兩個老人是最有利的。

安杏芬：哎喲高興得，丫頭抱抱，親親，終于不用去養(yǎng)老院了。

孫振超：如果說在這期間你損害到了老人的一些權利，咱們相關部門也是可以進行監(jiān)督的，當發(fā)現之后也可以去申請，通過法律程序進行變更監(jiān)護。不是說一旦拿到權利之后，就可以躺平了。

安杏芬：人都有老的一天，你善待老人也更善待自己。

安杏芬：我們鄉(xiāng)里面的領導，包括村干部還有隊長，有啥事情也照顧著。我們這方的領導，都盡責得很，因為這方人也有那種豪爽性格，鄰居之間出門打個招呼，人家都過來照顧。

王勇：沒有說她告了我們，我們輸了，我們后續(xù)一直在跟蹤她贍養(yǎng)的情況，假如像她這種經濟條件，后續(xù)她不養(yǎng)了，那么肯定還是由村委會來集中供養(yǎng)是最好的。

安杏芬：有的時候宰上兩只雞，做大盤雞或者是釣上魚了以后做大盤魚，烤肉、啤酒這樣在院子里，老的小的都高興，孫子、重孫子女婿都在一塊，來了以后看太爺爺，他跟小家伙一塊玩，他說多少年沒有跟小娃娃一塊玩這么開心。

齊奇：最終這兩個舅舅是在外甥女家養(yǎng)老了，所以我覺得老人養(yǎng)老不光是說你讓他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心靈的歸屬。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于程遠：對，是這樣的，根據民法典的規(guī)定，在確定監(jiān)護人的時候，也是要考慮愿意承擔監(jiān)護職責的人和被監(jiān)護人之間他們的情感聯系，和情感上的親密程度，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考量要素。

齊奇：我們看到過程雖然是有點讓人揪心的，但結尾是讓人覺得很舒適的，村委會還表示給兜底兒，您怎么看這個訴訟呢？

于程遠：這實際上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雖然說原被告雙方他們好像對簿公堂，是相互對立的雙方，但其實雙方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希望老人好，都是希望老人能夠安享晚年。村委會和養(yǎng)老院最初對于外甥女的質疑，其實一定程度上也是負責任的表現。給老人當監(jiān)護人應該說是一個苦活累活，所以說很多人不愿意承擔監(jiān)護職責。

齊奇：養(yǎng)一個老人越往后事情越多，所以我覺得村委會通過這個訴訟也是能夠讓外甥女想清楚，你能不能擔好這個責任，我覺得也是一個理性的思考過程。

于程遠：對，是這樣的。這是一個非常有溫度的案子，也是體現了我們這個社會現在的進步。

來源：最高人民法院新聞局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社教節(jié)目中心

編輯：李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