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秋天，如同平常一般的羅布泊風沙裹挾著漫天黃沙，幾支探險隊在這片“死亡之海”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前行。忽然一名隊員被某物絆了一下，一截掩埋在沙子里的棉布顯露出來。幾人急忙扒開沙子，發(fā)現(xiàn)是一具早已風干的尸體。報警之后警方在干尸旁邊發(fā)現(xiàn)一個帆布包，里面有護目鏡、手電筒，還有一份1960年9月的《洛陽日報》以及三封寄給“李中華”的信件。誰能想到這場跨越半個世紀的沉默告別潛藏在這枯骨的背后。

現(xiàn)在聽著可能有點陌生的李中華，回到1950年代朝鮮戰(zhàn)場的時候是真真正正的二等功臣，子彈打穿腿后忍著疼痛撐到戰(zhàn)斗結(jié)束而后落下殘疾。回國因為腿傷工廠不要他，被安排去貴州修建鐵路，家里妻子女兒盼他春節(jié)團聚，1958年有一天他卻沒打招呼就離去，只偶爾寄信回家，最后一次還捎帶十幾塊錢讓妻子做厚棉衣，如此看來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前往極冷的地方

零碎物件比如棉大衣、護目鏡、手電筒之類所組成的線索，令警方心中一緊。護目鏡乃當年部隊在風沙地執(zhí)行任務(wù)的標配，1960年前后正是中國秘密勘探核試驗基地的關(guān)鍵時期。羅布泊夏天地表能熱至50度，冬天又冷至零下20度，全年刮起令人懼怕的風沙，要不是有特殊任務(wù)，誰會帶著腿傷自行闖入這絕境

記得有一份檔案提及，1961年4月之后李中華的家人未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三年后羅布泊出現(xiàn)中國的第一朵蘑菇云。警方后來找到一位參與過核試驗選址的老人，老人一看到護目鏡的照片便激動起來，稱與他們當年所戴的是一樣的。老人回憶隊伍里有四川籍的同志但具體名單已無，或許李中華的失蹤與那場“沉默的遠征”存在關(guān)聯(lián)

真相始終卡在歷史的縫隙當中。警方經(jīng)過DNA比對確認身份之后，他年過八旬的妻子才終于等來了答案。她沒有哭鬧僅僅是喃喃說著早猜到他回不來。2017年初，李中華的骨灰被接回四川老家進行安葬。葬禮之上妻子對著小盒子輕聲說著接他回家，這一聲呼喚晚了足足58年

我覺得羅布泊如同一個大型的吸音海綿，將眾多秘密予以吸納。除了李中華此處還停放著樓蘭美女千年干尸，也留存著科學家彭加木未走完的路徑。李中華的相關(guān)事宜頗為令人感慨：戰(zhàn)場上槍林彈雨未能奪走他的性命，但是卻有可能倒在國家崛起的暗線之上。這種“可能的犧牲”，相較于明明白白的悲壯更讓人內(nèi)心發(fā)緊

那具被風沙磨去面容的干尸，不就是一代人的縮影。他們從烽火歲月走來后又鉆進大漠孤煙，姓名被歲月沖淡，就剩護目鏡上的刮痕、棉大衣里的針腳默默證明著什么。值？或許答案早刻在羅布泊的“地球之耳”的紋路里，沉默卻響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