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中秋節(jié)前一天，我正在廚房里忙活著準(zhǔn)備晚飯，老公王建國突然從臥室里走出來，拎著一個旅行包，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媳婦，我得回趟老家，我媽打電話說身體不舒服，我今晚就走，明天就回來。"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閃躲，沒敢正眼看我。我當(dāng)時心里就"咯噔"一下，結(jié)婚十五年了，他什么脾性我還不清楚？每次撒謊他都是這副德行，眼珠子亂轉(zhuǎn)，手還不自覺地去摸耳朵。

"媽怎么了？要不要緊？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關(guān)了火，擦著手上的水珠走過去。

"不用不用，就是有點頭暈，可能是血壓高了，我回去看看就行。你明天不是還要去閨蜜家包餃子嗎？別折騰了。"他說著話，已經(jīng)換好了鞋，一副急著出門的樣子。

窗外的夕陽把整個客廳染成金黃色，空氣里飄著我燉的排骨湯的香味。我站在那里，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涌上心頭。婆婆身體一直硬朗得很，前兩天視頻通話時還精神抖擻地跟我念叨著菜園子里的茄子長得多好。這突如其來的"生病"，來得也太巧了些。

我掏出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給婆婆撥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婆婆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哎呀，丫頭啊，咋了？"

"媽，您身體還好嗎？建國說您不舒服，他正往家趕呢。"

"??？我好著呢！天天跟你爸在地里忙活，哪有不舒服？建國要回來？他沒跟我說啊……"婆婆的聲音里滿是疑惑。

掛了電話，我整個人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分，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路燈一盞盞亮起。我坐在沙發(fā)上，腦子里亂糟糟的，各種念頭像炸開的爆米花一樣蹦出來。他到底去哪了？為什么要騙我？

那一整夜我都沒睡好，翻來覆去地想著白天的事。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機械地收拾著要帶去閨蜜張慧家的東西。張慧跟我是發(fā)小，從小一起長大，她家就住在城東的香榭麗苑小區(qū)。我們約好了今天一起包餃子，她說她老公出差了，讓我陪陪她。

九點多鐘，我拎著大包小包到了張慧家樓下。這是個挺高檔的小區(qū)，綠化做得特別好，到處都是桂花樹，香味撲鼻。我正要給張慧打電話，突然，停車場那邊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進了我的視線。

那個灰色的夾克，那個走路有點外八字的步態(tài)，那個……是王建國！

我的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他怎么會在這兒？不是說去鄉(xiāng)下了嗎？我下意識地躲到了一棵桂花樹后面，透過枝葉的縫隙看著他。只見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后徑直走向了其中一棟樓。那棟樓，正是張慧住的三號樓！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一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我的心里——他和張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張慧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小學(xué)就認(rèn)識，她怎么可能……可是，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指顫抖著給張慧發(fā)了條微信："慧慧，我到你家樓下了，你在家嗎？"

幾乎是秒回："在呢在呢，你上來吧，我給你開門。"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電梯上了十二樓。電梯里只有我一個人，鏡子里的我臉色慘白，嘴唇都在發(fā)抖。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消防指示燈閃著幽幽的綠光。張慧家的門半掩著，我推開門，客廳里空蕩蕩的。

"慧慧？"我輕聲叫道。

"誒，我在廚房呢，你先坐，我馬上出來！"張慧的聲音從廚房傳來，聽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我站在玄關(guān)處，目光在客廳里掃視。茶幾上放著兩個杯子，還冒著熱氣。沙發(fā)上有個男式的黑色外套，皺巴巴地堆在那里。陽臺的落地窗簾微微晃動著，好像有人剛剛經(jīng)過。

突然，臥室的門響了一聲。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是本能地走了過去。就在這時，張慧從廚房沖了出來，臉上帶著慌張的神色："哎呀，那屋子亂著呢，咱別去那邊……"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臥室的門開了。

王建國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個工具箱，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難看。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都靜止了?？諝饽痰米屓酥舷?，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擂鼓一樣。

"你……你怎么在這兒？"我的聲音在顫抖，眼淚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媳婦……我……"王建國的臉漲得通紅，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秀芳，你聽我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張慧急忙走過來拉我的手，我甩開了她。這么多年的姐妹情，難道就是個笑話嗎？

"那是哪樣？你們給我解釋解釋！"我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荒唐的夢。

王建國放下工具箱，長嘆了口氣："我……我是來給慧慧修電腦的。她老公出差了，家里電腦壞了，她找到我，我就……"

"修電腦？"我冷笑一聲，"修電腦需要騙我說回老家？需要偷偷摸摸的？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秀芳，真的是修電腦！"張慧眼圈也紅了，"我家電腦前天就壞了，里面有我公司的重要資料，我實在沒辦法才想到讓建國哥幫忙。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我真的是急了……"

"那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說？為什么要瞞著我？"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王建國低著頭，半天才說："因為……因為我上個月剛說過，不讓你跟慧慧來往太頻繁。"

這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是了，上個月我跟張慧一起去逛街，買了件兩千多的大衣，回家后王建國說了我好幾天，還說張慧愛花錢，讓我少跟她學(xué)。后來我們還為這事吵了一架，好幾天沒說話。

"我怕你知道我來幫她，你心里不舒服，又覺得我打自己的臉?？苫刍鄞_實是有急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王建國的聲音越來越低。

張慧擦著眼淚說："秀芳，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找建國哥幫忙的?？晌艺娴氖菦]辦法了，修電腦的店都說要三五天才能修好，我公司周一就要用那份資料。我老公又出差了，我一時著急就……"

我看看王建國，又看看張慧，兩個人都是一臉的局促和愧疚。陽臺上的風(fēng)吹進來，帶著桂花的香味，甜得發(fā)膩。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剛才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原來都是我自己腦補出來的。

"電腦修好了嗎？"我問，聲音有些啞。

"修好了，就是主板受潮，我給弄干了，重裝了個系統(tǒng)。"王建國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整個人像散了架一樣。張慧趕緊倒了杯水給我："秀芳，你別生氣了，都是我們不好，不該瞞著你。"

"我不是生氣你們瞞著我。"我喝了口水，苦笑著說，"我是覺得可笑?？尚ξ覀兎蚱迋z，為了點小事就鬧得連這點信任都沒了。可笑我這個當(dāng)閨蜜的，居然能把你想成那種人。"

王建國在我身邊坐下，伸手想拉我，又縮了回去："媳婦，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可我真的是怕你多想……"

"那你騙我，我就不多想了？"我轉(zhuǎn)頭看著他，"你知道昨晚我一夜沒睡嗎？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你的時候，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嗎？"

王建國愣住了，半晌才說："對不起。"

窗外傳來孩子們玩耍的笑聲，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十五年的枕邊人，一個是三十年的發(fā)小，突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原來這么脆弱。一個小小的謊言，就能掀起這么大的波瀾。

"建國，以后不管什么事，咱們都說清楚，好不好？"我握住他的手，"就算要吵架，也別騙我。我寧可你當(dāng)面跟我吵，也不想你背著我做事。"

"好，我記住了。"王建國緊緊握住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張慧在旁邊抹眼淚："秀芳，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麻煩建國哥了。"

"傻丫頭。"我拉過她的手，"不是不讓你找他幫忙，是下次要找，咱先跟我說一聲。咱們是姐妹，有什么事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

三個人坐在那里，誰都沒再說話。陽光越來越暖，照得人懶洋洋的。過了好一會兒，張慧突然說："餃子餡我都調(diào)好了，咱們包餃子吧。建國哥也留下一起吃吧，就當(dāng)是賠罪了。"

那天中午，我們?nèi)齻€人一起包了餃子，聊了很多。王建國說起他為什么反對我跟張慧來往太頻繁，原來是看到她老公開好車住豪宅，怕我攀比心重，日子過得不踏實。張慧說起她為什么這么急著修電腦，原來是公司面臨著一個大項目，她怕搞砸了會丟工作。

我們談到婚姻，談到信任，談到那些生活里瑣碎卻重要的事。窗外的桂花香越來越濃，秋風(fēng)吹過，落葉紛紛。我突然明白，婚姻這東西，就像一棟房子，需要夫妻倆一磚一瓦地維護。一個小小的裂縫不及時修補，遲早會垮塌。而信任，就是那根最重要的承重梁。

回家的路上，王建國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上。他突然說："媳婦，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說話，再不騙你了。"

"嗯。"我應(yīng)了一聲，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心里五味雜陳。

其實生活就是這樣，沒有那么多狗血的橋段，更多的是雞毛蒜皮的瑣事和誤會。重要的是，在誤會發(fā)生的時候，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能不能給彼此一個解釋的機會。那天的經(jīng)歷讓我明白，疑心這東西，是婚姻里最可怕的毒藥。它能把最簡單的事情，變成最復(fù)雜的陰謀。

晚上的月亮又圓又亮，中秋節(jié)的月光灑在陽臺上，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銀色。我和王建國坐在陽臺上吃月餅，他突然說："媳婦，咱們以后就這樣，有話說話，有屁放屁，別憋著。"

我笑了，這話糙理不糙?；橐霭?，何嘗不就是這樣，簡簡單單，清清楚楚，才能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