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爸爸真的在國外工作嗎？"我拿著手機，聲音有些顫抖。

剛剛在商場里，我偶然遇到了爸爸的前同事張叔叔。當我興奮地告訴他爸爸在德國的項目進展時，張叔叔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

"小雨，你爸爸三年前就從我們公司離職了。"他的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我頭上。

媽媽沉默了很久，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她急促的呼吸聲。

01

三年前的那個秋天，爸爸突然告訴我們，公司要派他去德國負責一個重要項目，至少需要三年時間。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對我的職業(yè)發(fā)展很重要。"爸爸坐在餐桌前，認真地向我和媽媽解釋著，"薪水會漲很多，小雨以后上大學的學費就不用擔心了。"

那時我剛上高一，雖然舍不得爸爸，但看到他眼中的興奮和期待，還是選擇了支持。媽媽也點頭同意了，只是叮囑他要照顧好身體，記得按時吃飯。

"我會經(jīng)常給你們打視頻電話的，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這么發(fā)達，就像在身邊一樣。"爸爸拉著我的手承諾道。

出發(fā)前一周，爸爸開始收拾行李，整理各種證件。我?guī)退B衣服時，發(fā)現(xiàn)他偷偷在行李箱夾層里放了一張我和媽媽的合照。

"爸爸，你會想我們嗎？"我問。

"當然會，但男人有時候必須為了家庭的未來做出犧牲。"他摸摸我的頭，"等爸爸回來，我們家的生活會更好的。"

機場送別那天，媽媽強忍著眼淚，一直到爸爸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口，她才開始哭泣。我緊緊抱著媽媽，心里暗暗發(fā)誓要照顧好她。

第一個月，爸爸每天都會發(fā)來工作照片和生活視頻。德國的辦公樓、同事聚餐、周末的小鎮(zhèn)風景，一切看起來都那么真實美好。

我們建了一個三人微信群，叫"等爸爸回家"，里面記錄著我們分離后的每一天。

02

第二個月開始，爸爸的聯(lián)系變得不那么頻繁了。

"項目進入關(guān)鍵階段，我每天都很忙。"他在視頻電話里解釋道，臉看起來確實很疲憊，"有時候加班到很晚，怕打擾你們休息就沒有聯(lián)系。"

我理解他的辛苦，開始主動承擔更多家務(wù)，幫媽媽分擔壓力。每天放學回家，我都會給媽媽講學校里發(fā)生的趣事，讓她開心一些。

媽媽也變得更加堅強，白天在自己的會計工作崗位上認真負責，晚上回家還要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有時候我看到她一個人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心里會涌起一陣心疼。

"媽媽，要不我們?nèi)サ聡窗职职桑?有一次我提議。

"傻孩子，機票那么貴，而且你還要上學呢。"媽媽笑著拒絕了，"再等等，等你高考結(jié)束了，我們一起去。"

爸爸的電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周才能通話一次。他總是說項目壓力大，時差也讓溝通變得困難。

我開始在網(wǎng)上搜索德國的時差，計算著什么時候給他打電話比較合適。每次聽到他的聲音，我都覺得特別珍貴。

春節(jié)的時候，爸爸沒能回來。他在視頻里向我們道歉，說項目進度緊張，春節(jié)期間也不能請假。

"等明年，明年春節(jié)爸爸一定回來陪你們。"他的承諾讓我和媽媽都很失望，但我們還是理解了他的難處。

媽媽準備了爸爸最愛吃的紅燒肉，對著手機屏幕說："老公，你看，給你留的菜。"

那一刻，我看到爸爸的眼睛紅了。

03

第二年，我升入高二，學習壓力明顯增大。

媽媽為了減輕家庭負擔，開始接一些兼職的賬務(wù)工作，經(jīng)常忙到深夜。我心疼她，但她總是說："爸爸在外面那么辛苦，我們也不能閑著。"

爸爸的匯款很準時，每個月都會按時到賬。金額比他在國內(nèi)工作時確實多了不少，這讓我們的生活條件有了明顯改善。

"看，爸爸沒有騙我們，他真的很努力。"媽媽每次收到匯款都會這樣說。

但是我發(fā)現(xiàn)，爸爸在視頻通話時的背景總是很模糊，要么是酒店房間，要么是辦公室的一角。我想看看他在德國的住所，但他總是說房子還沒布置好，等整理完了再給我們看。

有一次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爸爸朋友圈里發(fā)的照片，有些風景看起來不太像德國。我問他，他說是出差到其他歐洲國家拍的。

"歐洲國家之間很近，經(jīng)常需要跨國協(xié)調(diào)項目。"他的解釋聽起來很合理。

我開始學德語，想給爸爸一個驚喜。當我用蹩腳的德語跟他說話時，他顯得很高興，但我感覺他聽得有些吃力。

"爸爸的德語也不太好，主要還是用英語交流。"他笑著解釋。

那年夏天，媽媽生了一場病，住院一周。我想聯(lián)系爸爸，但他的電話總是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等他回電話時，媽媽已經(jīng)出院了。

"項目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我被安排到一個信號不好的地方工作。"他滿懷歉意地解釋，"媽媽身體怎么樣？我真的很擔心。"

看到他焦急的表情，我和媽媽都原諒了他。

04

第三年，我成了高三學生，面臨著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

這一年，爸爸的聯(lián)系更加不規(guī)律了。有時候連續(xù)半個月都聯(lián)系不上，然后突然出現(xiàn)，說是被派到了更偏遠的項目點。

"再堅持一年，項目就結(jié)束了，我就能回家了。"這句話成了他的口頭禪。

我的同學們都覺得我爸爸很厲害，能在德國工作。每當老師問起家長職業(yè)時，我總是驕傲地說："我爸爸在德國做項目經(jīng)理。"

但內(nèi)心深處，我越來越想念他。特別是看到其他同學的爸爸來學校開家長會時，我總是感到一陣失落。

媽媽似乎也變得沉默了很多，經(jīng)常一個人發(fā)呆。有時候我看到她拿著手機，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媽媽，你在等爸爸的電話嗎？"我問。

"沒有，就是隨便看看。"她總是這樣回答，但眼神有些閃躲。

高考前一個月，我特別想爸爸能回來陪我。但他說項目正在收尾階段，更不能離開。

"等你高考結(jié)束，爸爸就能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好好慶祝。"他在電話里承諾。

高考那兩天，媽媽全程陪伴著我，但我能感覺到她也在想念爸爸?？纪曜詈笠豢?，我拿著準考證給爸爸拍照，他在視頻里夸我長大了，變懂事了。

"我的女兒真棒，爸爸為你驕傲。"他的話讓我眼淚差點掉下來。

暑假期間，我和媽媽都在等爸爸的歸期。但他說項目驗收遇到了一些問題，可能還需要延期幾個月。

05

今天下午，我和室友去商場買開學用品，準備開始我的大學生活。

在電器區(qū)，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小雨？你是小雨吧？"

我轉(zhuǎn)頭一看，是爸爸以前公司的張叔叔，他曾經(jīng)來過我們家做客，我對他印象很深。

"張叔叔！好久不見！"我興奮地跟他打招呼。

"哎呀，小雨都這么大了，馬上要上大學了吧？"張叔叔很熱情，"你爸爸在德國還好嗎？項目應該快結(jié)束了吧？"

我高興地跟他分享爸爸的近況："是的，爸爸說項目馬上就要收尾了，可能再過幾個月就能回國了。這三年他真的很辛苦，但收獲也很大。"

張叔叔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困惑和同情。

"小雨……"他猶豫了一下，"你說什么？你爸爸在德國？"

"對啊，公司派他去的，負責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我有些不解，為什么張叔叔會這樣問。

張叔叔沉默了很久，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拉著我到一邊，聲音壓得很低："小雨，我必須告訴你一個事實。"

我的心突然開始劇烈跳動，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爸爸早在三年前就從我們公司離職了，他根本沒有被派到德國。"張叔叔的話如同晴天霹靂。

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不……不可能，爸爸一直在給我們匯錢，還經(jīng)常視頻通話……"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張叔叔搖搖頭："小雨，我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你爸爸確實不在我們公司了。三年前他遞交了辭職報告，說是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

我的雙腿開始發(fā)軟，腦子里一片混亂。所有的記憶開始重新組合，那些看似合理的解釋突然都變得可疑起來。

我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媽媽……"我的聲音在顫抖。

"小雨？怎么了？你聲音怎么這么奇怪？"媽媽關(guān)切地問。

"媽，爸爸真的在國外工作嗎？"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媽媽急促的呼吸聲。

這漫長的沉默，讓我心中的疑問變成了恐懼。

我看著張叔叔同情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三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中。

但如果爸爸不在德國，那他到底在哪里？

06

"小雨，你現(xiàn)在在哪里？不要亂想，回家來，媽媽跟你說清楚。"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無奈。

我匆忙告別張叔叔，坐上公交車回家。整個路程中，我的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著這三年來的種種細節(jié)。

爸爸視頻通話時總是避開背景，匯款的銀行卡號從來沒有變過，還有那些看起來不太像德國的風景照片……

回到家，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沓文件，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媽媽，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在哪里？"我直接問道。

媽媽深深嘆了一口氣，把文件遞給我："你自己看吧，這些是離婚協(xié)議書的草稿，還有一些……證據(jù)。"

我接過文件，手在顫抖。第一頁就是離婚協(xié)議書，日期顯示是三年前的。

"三年前，你爸爸確實離開了那家公司，但不是去德國，而是……"媽媽的聲音哽咽了，"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那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我感覺血液都凝固了，文件從我手中滑落。

"他想和我離婚，跟那個女人重新開始。但是看到你馬上要高考，不忍心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破壞你的情緒，所以……我們商量了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我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假裝他去德國工作，讓你安心讀書。這三年來，他確實每個月按時給生活費，也會按約定時間跟你視頻通話，但他其實就在本市的另一個區(qū)，和那個女人生活在一起。"

我無法置信地看著媽媽："那……那他們的孩子……"

"兩歲了，是個男孩。"媽媽閉上眼睛，"你爸爸經(jīng)常在朋友圈發(fā)那個孩子的照片，但設(shè)置了分組，我們看不到。"

整個客廳安靜得可怕，我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媽媽，那你這三年來……為什么要配合他演這出戲？"

"因為我愛你，不想讓你在最重要的學習階段受到打擊。"媽媽流著淚說，"而且我也還愛著他，希望等你長大了，他能回心轉(zhuǎn)意，回到我們身邊。"

07

"所以，視頻通話時你也在配合演戲？"我問媽媽。

媽媽點點頭："他每次要跟你視頻之前，都會先給我發(fā)消息，告訴我大概的內(nèi)容，讓我不要露餡。有時候我實在受不了，就會找借口回避。"

我想起了那些細節(jié)：媽媽在爸爸視頻通話時總是表現(xiàn)得很自然，但通話結(jié)束后經(jīng)常會一個人發(fā)呆；她從來不主動提起爸爸，總是等我先開口；每次收到匯款，她表面上很高興，但我總感覺她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那張叔叔知道真相嗎？"

"不知道，你爸爸辭職后就沒有跟以前的同事聯(lián)系過。今天碰到張叔叔純屬意外。"媽媽苦笑，"其實我一直擔心會有這么一天，謊言總有被戳穿的時候。"

我拿起那些文件仔細看，里面有聊天記錄的截圖，有銀行轉(zhuǎn)賬記錄，還有一些照片。

其中一張照片讓我心碎：爸爸抱著一個小男孩，站在一個陌生女人旁邊，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看起來就像一個幸福的家庭。

"這個女人是誰？"

"是他公司的財務(wù)主管，比你爸爸小八歲，叫李曉敏。你爸爸說她更懂他，能給他想要的生活。"媽媽的話里帶著深深的不甘心。

我的怒火開始燃燒："那他為什么還要每個月給我們錢？為什么還要跟我視頻通話？這算什么？補償嗎？"

"他說他永遠是你的父親，不想讓你恨他。他希望等你成年了，能理解他的選擇。"媽媽擦擦眼淚，"至于給錢，一方面是父親的責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這個謊言更真實一些。"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媽媽，你為什么現(xiàn)在要告訴我真相？是因為我馬上上大學了嗎？"

"是的，而且……"媽媽猶豫了一下，"他們準備結(jié)婚了，他想要正式和我辦離婚手續(xù)。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個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我內(nèi)心最后的防線。我捂著臉開始大哭，三年來積累的思念、期待、驕傲，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憤怒和痛苦。

"小雨，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媽媽抱住我，她的眼淚也再次流下來，"媽媽對不起你，不該騙你這么久。"

08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這三年來的每一個細節(jié)。爸爸在視頻里關(guān)心我的學習，詢問我的生活，鼓勵我面對困難，承諾等我高考結(jié)束就回來陪伴我……

原來這一切都是演戲。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小雨？怎么這么早給爸爸打電話？是不是想我了？"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溫和，就像以前一樣。

"爸，我昨天遇到張叔叔了。"我直接說道。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很久。

"小雨……"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你不用解釋了，媽媽昨天晚上已經(jīng)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包括李曉敏，包括你的兒子，包括你們即將舉行的婚禮。"

"小雨，爸爸可以解釋……"

"不用了。"我打斷他，"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這三年來，你真的快樂嗎？"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說："小雨，爸爸知道對不起你和媽媽，但是……"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快樂嗎？"

"是的，我很快樂。李曉敏給了我不一樣的生活，小寶也很可愛……"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也很愧疚，很想念你。"

"好，我知道了。"我說，"既然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那就好好珍惜吧。以后不用再給我們錢了，也不用再視頻通話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照顧媽媽了。"

"小雨，不要這樣……"他急切地說。

"爸，謝謝你這三年來的'關(guān)心'。雖然是假的，但至少讓我在最關(guān)鍵的學習階段沒有分心。"我深吸一口氣，"但現(xiàn)在，我希望你能誠實地面對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離開，就不要再回頭了。"

掛掉電話后，我走到媽媽面前："媽，我們簽字離婚吧。讓他們都解脫，也讓我們自己解脫。"

媽媽看著我，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小雨，你真的長大了。"

"是的，我長大了。"我拉住媽媽的手，"以后我們兩個人好好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虛假的關(guān)心。"

一個月后，我收到了爸爸發(fā)來的最后一條消息：

"小雨，爸爸永遠愛你。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原諒我，我隨時歡迎你來看看你的弟弟。他很像你小時候，特別聰明。"

我看著這條消息，沒有回復，而是默默地刪除了。

有些路，一旦選擇了就回不了頭。

有些關(guān)系，一旦破碎了就再也粘不好。

但生活還要繼續(xù)，我和媽媽都學會了更堅強地面對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