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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駐越南大使伊藤直樹在12月8日的表態(tài)，沒有什么鋪墊，直接敲在越南能源戰(zhàn)略的脊梁骨上，意思很直白：寧順二號核電站項目，日本不干了。官方給出的理由聽起來頗為“技術流”——工期太緊，想要在2035年投運根本不現(xiàn)實。

突然落下的“閘門”

持續(xù)了十幾年，牽動了大量資金和外交資源的合作，最后連個像樣的謝幕禮都沒有，直接被單方面拉了電閘。直到這刻，很多越南人大概才回過神來，“國家級契約”在現(xiàn)實算計面前，脆弱得就像那條時不時會斷掉的輸電線。

2009年時越南可謂雄心勃勃。為了給未來飆升的經濟大盤配上“永動機”，他們精打細算地搞了一套“雙保險”策略。寧順一號項目交給老牌勁旅俄羅斯，寧順二號則托付給了以精細著稱的日本。

這步棋在當時看來相當高明，把雞蛋放在兩個最硬的籃子里以規(guī)避風險。但誰也沒能料到兩年后的福島核泄漏事故，至此讓全球核電產業(yè)瞬間速凍。越南也被這股風險嚇退了，到了2016年，國會甚至直接因成本和風險問題，給整個核電計劃貼上了封條。

直到2024年生產線上的機器因為缺電頻繁“趴窩”，外資企業(yè)的訂單又因為交期延誤而被取消時，越南才不得不再次翻出落滿灰塵的圖紙，火急火燎地想要重啟項目。但也就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日本人撤梯子了。

伊藤口中的“工期緊張”，大概只能聽一半。核電站這種百億級的超級工程，時間表從來都是可以動態(tài)調整的談判籌碼，而不是掀翻桌子的絕對理由。真正讓日本企業(yè)決定“斷舍離”的，恐怕是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冰山。

現(xiàn)在的日本核電產業(yè)，早就不復當年的榮光。即便在日本本土，如新潟縣柏崎刈羽核電站這樣的重啟項目，也是在政策、民意和安全標準的中拉扯。

而在海外市場，東芝、日立這些曾經的巨頭，在連續(xù)遭遇虧損后，對于風險已經敏感到極致。面對越南那種為了趕進度而生造出來的“特殊審批機制”，在日本人眼里，那不僅不是效率，更是寫滿“不可控”三個字的巨大陷阱。

留給越南的滿地狼藉

對于身處一線的越南企業(yè)主來說，這種打擊是物理性的。在今年5月到6月的兩個月里，越南北部的電力缺口一度到800萬千瓦，整整三分之一的需求得不到滿足。

數據落到現(xiàn)實中，就是在佳能的工廠里，流水線被迫停轉，管理層要計算超過2000萬美元的訂單損失，還要硬著頭皮去給憤怒的客戶解釋。三星和富士康這樣的超級大廠，也被迫執(zhí)行“每周輪休三天”的停電安排。

在這個被稱為“世界工廠”接力者的地方，工人們在夏季的高溫下，不得不手搖紙扇來抵御高溫，工廠經理們則瘋狂尋找柴油發(fā)電機的貨源。

世界銀行駐越南的經濟學家們敲著計算器算了一筆賬，僅僅兩個月的停電折騰，就讓越南GDP蒸發(fā)了約10億美元以上。這對于正在爬坡過坎的越南經濟來說，丟掉的除了錢，更是外資眼中最寶貴的確定性。

舍近求遠？

既然疼成這樣，為什么不找最近的“解藥”？這是外界尤其是很多行業(yè)觀察者最不解的地方。攤開地圖，擁有完整核電工業(yè)體系，且把“華龍一號”成功落子卡拉奇的中國，就在隔壁。論技術，已經過實戰(zhàn)檢驗。論成本，極具競爭力。論地緣，更是沒有任何物理阻隔的天然伙伴。

在越南的決策天平上，有時候“面子”和“心防”比里子更重。有一種觀點在坊間流傳甚廣，出于對歷史糾葛的慣性思維，以及深受西方輿論體系的影響，越南在核心基礎設施，尤其是核電這種敏感領域，對北方鄰居始終抱有復雜的防范心理。

即便中國的方案在邏輯上是最優(yōu)解，即便電力缺口已經火燒眉毛，他們依然寧愿舍近求遠，去跟大洋彼岸的法國、美國甚至還在猶豫的韓國商討。

這恰恰是整場危機中最令人唏噓的“黑色幽默”。一邊是等著米下鍋的工廠，一邊是還要重新從選址、勘測、融資談起的漫長替代方案。無論是法國人還是美國人，接手這樣一個爛尾工程，都不可能像是搭積木那么簡單，所有的前期流程推倒重來，又是幾年的時間。

是等待還是妥協(xié)？

所謂“戰(zhàn)略自主”，如果不建立在務實的生存邏輯之上，往往就會變成作繭自縛。眼下的越南，正站在這么一個十字路口。日本走了，留下的寧順二號像個爛攤子。俄羅斯承擔的寧順一號究竟是個什么狀態(tài)，外界也在等著看后續(xù)。

接下來的12月中旬，越南工貿部預計會給出一個正式回應，但無論公關辭令怎么修飾，核心矛盾仍然是掩蓋不住的，產業(yè)鏈等不起，資本更沒有耐心陪越南玩“斷電盲盒”。

在河內從事多年外貿的小企業(yè)家曾感慨，由于停電帶來的不確定性，很多原本打算長駐的供應鏈企業(yè)，現(xiàn)在每次簽租約都在猶豫時間的長短。這種情緒的蔓延，遠比損失幾個集裝箱的貨物更可怕。

這件事給所有的后發(fā)國家都上了一堂昂貴的公開課。國家級基礎設施的選擇，歸根結底是要算大賬的，算安全賬、算時間賬、算產業(yè)鏈的生存賬。

所有的政治考量和意識形態(tài)站位，在工廠停擺的背景下，都沒有任何支撐力。對于越南而言，或許真的需要放下那些不必要的執(zhí)念了。在全球產業(yè)競爭的棋局里，沒人會因為“骨氣”而寬容“斷供”。把那口叫作電力的鍋先燜熟，讓機器轉起來，比什么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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