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2月的北京仍帶著刺骨寒意，中央機關里卻因為一份簡報而氣氛陡緊。簡報頂端寫著三行字：“王盛榮，私售鎢砂，中飽私囊”。材料剛送到毛主席辦公桌上，他看完后合上紙頁，沉默片刻，突然抬頭說：“這不可能，把總理請來?！?/p>

不多時，周總理推門進屋。毛主席遞過材料，只留一句話：“我想聽你怎么說?！蔽輧戎豁懫鸺垙埛瓌勇?。幾分鐘后，周總理放下文件：“王盛榮無罪，他做的事是我批的?！眱晌活I袖對視，疑云即刻散去。對話不過一句，可對王盛榮而言，卻是命運轉折。要弄清這位“嫌疑人”為何能讓毛主席篤定三字“這不可能”，得把時鐘撥回二十年前。

1932年12月的贛南山區(qū)夜色深沉，寒風卷著枯葉，吹得篝火“噼啪”作響。那天深夜，毛主席剛結束農村調查，準備宿營。不遠處忽然響起突兀槍聲，一隊敵軍借夜色包抄而來。毛主席身邊護衛(wèi)只有幾名工作人員，情勢危急。突然，一個瘦高身影一頭闖進火線上——王盛榮。

他左手握住敵刺刀，右手手槍幾乎貼著對方胸口，連續(xù)扣動扳機。幾秒鐘后，敵軍尖叫伴著火光散開。毛主席正因痔瘡難行，王盛榮二話不說把槍往地上一丟，背起毛主席向稻田沖。補上來的紅軍及時合圍才脫險。脫險后，王盛榮才發(fā)現自己脖頸和腿上全是血。毛主席撕下衣襟給他包扎，又把厚羊毛背心塞到他懷里：“冷，先顧好傷?！边@一幕，此后毛主席始終記得。

王盛榮并非“橫空出世”的勇士。他1907年出生在武昌漢陽門外的漁家小院，12歲進紗廠當童工，日夜機聲轟鳴中，他見慣了童工被鞭子抽、工頭搜刮工資?？嚯y與憤懣交織，讓他17歲就投入工人運動。1927年“四·一二”后，他負責上海與武漢之間秘密交通，險象環(huán)生卻屢屢脫身。也正因早年做地下交通，他與項英、任弼時、毛主席很早就熟識。

抗戰(zhàn)時期，王盛榮又在八路軍武漢辦事處化名“趙漢生”，西裝革履與政要、商人周旋。他常私下嘟囔：“槍里冒火才痛快?！弊罱K，他還是爭來機會，跑到豫南組織游擊隊。起初只有三百人，一年后擴充成新四軍第五師的骨干力量?！爸灰袠層斜?，獨腳也能闖天下?！边@是王盛榮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

說到“獨腳”，并非夸張。1946年齊齊哈爾一次干部大會上，他的警衛(wèi)小李擦槍走火，子彈射進他左腿。醫(yī)藥短缺，感染加重，醫(yī)生最后只能截肢。手術時，他咬住毛巾生生挺過去，說出的第一句話仍是那句“獨腳也能闖天下”。此后，他拄著拐杖四處奔走，先搞城市接管，再抓戰(zhàn)后重建。

新中國成立后，王盛榮被調到東北局軍工部當政委，任務是恢復礦山，擴大軍工生產。1950年初，朝鮮半島局勢惡化，工業(yè)設備與鋼材比黃金還緊俏。蘇聯同意用機械設備換中國鎢砂——這種灰黑色礦石能煉出硬度驚人的戰(zhàn)略金屬。中央批示：一年內湊出一萬噸。軍工部把這份“硬指標”交到王盛榮手里。

真正下礦后才知道難度：豫、贛、湘、桂四省礦山大都殘破，設備缺、道路爛、運輸靠毛驢。有人勸他降低數字，他拄著拐杖盯著勘探圖紙只說一句：“指標不砍?！睘榱诉\輸，王盛榮想到香港還有蔣介石凍結的1000噸鎢砂。若能賣出去，就能置辦卡車與柴油。他立即給周總理發(fā)電，請示出售。周總理回電只有四個字：“全權處理”。隨后，一百輛卡車、上百桶燃油沿粵漢線源源北上，礦坑終于動了起來，一萬噸鎢砂如期交割。

也正是這筆買賣，給他帶來了后患。五反運動席卷全國，有人盯上了“私售鎢砂”這個缺口，上綱上線，說王盛榮“化整為零，侵吞巨額外匯”。舉報材料層層遞進中南海，才出現本文開頭那一幕。毛主席想到兩件事：一是贛南夜里那聲“主席快走”；二是鎢砂換卡車前周總理曾點頭。兩個線索對上之后，他幾乎不用細查就斷定“這不可能”。

事情澄清后，王盛榮沒有一句抱怨。他被安置到湖北，主持漢陽軋鋼廠籌建。軋鋼機、高爐、行車，他一樣樣摸索，連傷腿都泡在現場的鋼渣泥水里。

1957年秋，毛主席到武漢考察長江防洪。車隊路過漢陽，毛主席突然問身邊省領導：“王盛榮在哪？”省里一時沒人答上來，只好連夜查檔。很快得知：王盛榮正住工棚里忙基建。毛主席聽完，輕輕嗯了一聲，當即指示：調冶金廳，副省級待遇。第二天，漢陽軋鋼廠工棚里來了電話，粗嗓門的工友朝王盛榮喊：“老王，主席找你！”王盛榮點根紙煙，愣了幾秒才說：“上級有安排，我就去干?！?/p>

他后來常被請去給新干部講黨史。有人私下問他被錯告時心里是否憤懣，他搖頭：“我信得過組織，更信得過主席和總理。那就夠了?！?/p>

1974年，王盛榮因病在武漢逝世。遺物只有拐杖、軍帽、一張毛主席贈送的合影。追悼會上，同事讀了他生前寫給后輩的一段文字：“干部可以犯錯，卻不能失信；財物可以匱乏，卻不能貪墨。革命是鐵的事業(yè)，不容銹斑?！边@段話，很像他自己的人生注腳——不論少年輕裝奔襲，還是晚年獨腳行走，其實都在守同一道防線：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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