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jié)，部門00后實習生白糯糯提議去吃私房菜。
她在桌子底下用腳蹭我的小腿。
“總監(jiān)，今晚你不多喝幾杯，人家怎么有機會上位呀？”
為了避嫌，我特意晚去。
結(jié)果一進門，她們點了十只帝王蟹，兩瓶路易十三。
見我來了，白糯糯直接起身，帶著一幫實習生往外走，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哎呀，總監(jiān)來了，我們小孩子就不打擾您用餐了。”
“單您買一下哈，畢竟您年薪百萬嘛?！?br/>她們嬉笑著跑了，還順走了幾包沒拆的華子。
我看著賬單，面無表情地刷卡付款。
然后，我拿出手機，在部門群里發(fā)了一條消息。
“本次圣誕團建非常成功，感謝大家的參與。”
“按公司規(guī)定，本次團建預算為6000元，已由我先行墊付。”
“超出預算的94000元，需由參與的12位同事AA，每人7833元?！?br/>“請明天下班前轉(zhuǎn)給我，我會附上賬單明細。”
圣誕節(jié)前一天，白糯糯在工位上開直播，手機支架就立在公司電腦旁。
她對著鏡頭扭動身體，百褶裙的裙角幾乎要飛起來，嗲著嗓子。
“家人們，今晚帶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頂奢私房菜?！?br/>“順便拿下我們那個悶騷老男人總監(jiān)。”
彈幕一片起哄。
部門行政小姑娘拿著團建申請單走過去，小聲提醒她。
“糯糯，團建餐廳需要提前報備走流程的，而且人均預算不能超過五百?！?br/>白糯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這是王總監(jiān)私下請我們實習生的，你的流程管不到總監(jiān)頭上吧？”
行政小姑娘被噎得滿臉通紅，拿著申請單走了。
我當時正在茶水間沖咖啡，這一切都落在我眼里。
飯局定在晚上七點，我磨蹭到八點才動身。
推開包廂門，一股混合著酒精和海鮮的氣息撲面而來。
巨大的圓桌上杯盤狼藉，擺著十幾個碩大的帝王蟹蟹殼。
桌角還放著幾個打包好的燕窩禮盒。
白糯糯見到我，非但不尷尬，反而像女主人一樣站起來。
她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對著那幫醉醺醺的實習生喊。
“姐妹們，轉(zhuǎn)場KTV！王總監(jiān)來買單了！”
一個男實習生醉眼惺忪地拍著桌子。
“謝謝王總！王總大氣！”
白糯糯經(jīng)過我身邊時停下腳步，用只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
“王越，這頓飯就當是你追求我的定金了?！?br/>“可惜，老男人我不感興趣?！?br/>說完，她帶著一群人哄笑著揚長而去。
服務員拿著POS機和賬單走過來。
“先生，您好，一共消費十萬，請問刷卡還是掃碼？”
周圍幾桌的食客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
我沒理會，從錢包里抽出黑卡遞過去。
“刷卡，把詳細的消費清單打印一份給我?！?br/>服務員接過卡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復了職業(yè)化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我把車停在路邊，翻出公司內(nèi)部系統(tǒng)的PDF文件。
《員工手冊》第三章第十二條，《團建費用報銷標準》明確寫著：
部門團建，人均預算上限500元，且所有消費項目需提前向行政部門及財務部門報備審批。
我將這一條截了圖。
深夜，我在部門大群里，發(fā)了幾條消息@了所有人。
“本次圣誕團建非常成功，感謝白糯糯、李思、張偉……等12位同事的積極參與?！?br/>“按公司規(guī)定，本次團建預算為6000元，已由我先行墊付，此部分將由公司報銷。”
“超出預算的94000元，需由參與的12位同事AA，每人7833元?！?br/>“請各位在明早九點上班前，將款項轉(zhuǎn)至我的微信或支付寶。”
“稍后我會將賬單明細發(fā)給每位?！?br/>群里瞬間死寂。
那些剛在朋友圈炫耀的實習生們，沒了動靜。
半小時后，一個叫李思的女實習生在群里弱弱地發(fā)了一句。
“總監(jiān)，您年薪幾百萬，還跟我們這些一個月三千塊的實習生計較這點錢嗎？”
我拿起手機，敲下一行字。
“我的錢是我憑本事掙的，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想為別人的虛榮和貪婪買單?！?br/>“這是職場，不是你家?！?br/>“明天九點見不到錢，我們法務部聊?！?br/>白糯糯一直沒在群里說話。
但兩分鐘后，同事周揚給我發(fā)來一張截圖。
是白糯糯的朋友圈，配圖是在KTV豎中指。
文案是：“避雷下頭油膩老男人，想潛規(guī)則我沒答應，居然讓AA一萬塊飯錢，真TM惡心！嘔！”
這條朋友圈，對我設置了不可見。
我看著那張截圖，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第二天我準時走進辦公室。
角落里幾個參與了飯局的實習生聚在一起，看到我進來，立刻作鳥獸散。
他們看我的眼神，混合著怨恨、鄙夷和幸災樂禍。
九點整，晨會開始。
白糯糯踩著高跟鞋，九點零五分才晃進來。
她直接走向我旁邊的副總監(jiān)位置坐下，從包里拿出氣墊和口紅開始補妝。
我抬眼掃了她一下，沒有說話，直接開始布置工作。
“白糯糯，昨天讓你出的推廣方案，初稿呢？”
她“啪”地一聲合上氣墊，對著鏡子照了照，翻了個白眼。
“哎呀，王總監(jiān)，昨晚被某些小氣的人惡心壞了，一晚上沒睡好?！?br/>“哪有心情想方案啊?！?br/>“再說了，我們00后是來整頓職場的，可不是來給資本家當牛做馬的，催什么催?！?br/>“就是，心情不好，沒靈感?！?br/>“我們這是對無良上司壓榨行為的無聲抗議！”
我沒理會他們的叫囂，目光轉(zhuǎn)向另一個實習生張偉。
“張偉，你負責的競品分析報告呢？”
張偉把椅子往后一靠，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開始打王者榮耀。
“總監(jiān)，糯糯姐說了，今天我們集體罷工，你看著辦吧?！?br/>我打開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調(diào)出公司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后臺。
我將昨天下午白糯糯直播、行政小姑娘勸阻、以及今天早上他們集體遲到、在工位上玩手機的畫面，全部截取、保存，打包發(fā)給了HR總監(jiān)。
郵件標題是：關于創(chuàng)意部部分實習生嚴重違反勞動紀律及考勤異常的說明。
晨會不歡而散。
我去茶水間接水，路過吸煙室，聽到白糯糯正在里面打電話，聲音很大。
“他就是想睡我！我跟你說，從我入職第一天起，他就用那種色瞇瞇的眼神看我！”
“那頓飯就是個鴻門宴，他想灌醉我，幸好我機靈，提前跑了?！?br/>“現(xiàn)在他看我沒上鉤，就惱羞成怒，用飯錢來逼我就范，你說惡不惡心？老色批！”
我端著水杯，靠在門框上，等她掛了電話。
“白糯糯，誹謗是刑事罪，你知道嗎？”
她被我嚇了一跳，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嗤笑一聲。
“喲，王總監(jiān)偷聽別人講電話啊？這么沒品？”
“我警告你，距離你轉(zhuǎn)賬的最后期限，還有幾小時?！?br/>“想清楚，是賠七千九，還是賠更多。”
白糯糯夸張地大笑起來。
她突然拿出手機，點開直播軟件，把鏡頭直接懟到我臉上。
“家人們！家人們都來看看??！這個下頭男開始威脅我了！”
“就因為不肯被他潛規(guī)則，他現(xiàn)在要告我誹謗！大家快來給我評評理！”
直播間里瞬間涌入了上千人，彈幕飛速滾動，全是罵我的。
“臥槽，這老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的，怎么這么猥瑣？”
“支持妹子！告他！讓他身敗名裂！”
“姐妹快跑！這種人會報復你的！”
我沒有躲閃，也沒有去搶她的手機。
我甚至對著鏡頭，扯出一個微笑。
“你好，我是王越。”
“你最好別關直播，這些都是呈堂證供?！?br/>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留下她在原地錯愕。
回到座位，我給我的私人律師發(fā)了條信息。
“準備一下，告誹謗，附帶民事索賠?！?br/>下午五點半，下班時間到了。
那幾個實習生昂首挺胸地從我面前走過，還故意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微信轉(zhuǎn)賬提醒，7833元。
來自周揚。
他還附上了一句留言。
“總監(jiān)，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白糯糯逼我們?nèi)サ??！?br/>“她說誰不去就是不合群，以后會被排擠……”
我看著那條信息，沉默了幾秒。
然后我按下了“退還”鍵。
我回復他：“這筆錢你不用出。什么都別做，看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