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七年深秋，涼州那地方的風(fēng)沙刮得跟刀子似的。

就在這一片肅殺里，發(fā)生了一件能把人大牙驚掉的怪事。

成千上萬的羌人、鮮卑人，還有當(dāng)?shù)氐臐h人老百姓，也沒人組織，就這么黑壓壓地跪在一塊新立的石碑前，哭聲震得連荒原上的狼都不敢嚎了。

路過的行商要是不知道情況，還以為這是死了親爹，甚至有不少人跟著下馬磕頭。

這碑也是奇了怪了，不是給哪個帶頭造反的大哥立的，也不是給什么江湖游俠立的，墓主人偏偏姓那個最招人恨的姓——司馬。

他叫司馬駿，是那個“鷹視狼顧”的老狐貍司馬懿的第七個兒子，算輩分，是晉武帝司馬炎的親叔叔。

提起司馬家，大伙兒腦子里蹦出來的詞兒，不是篡位就是陰謀，尤其是后來那幫搞出“八王之亂”把中國殺得十室九空的王爺們，簡直就是一群衣冠禽獸。

可唯獨這個司馬駿，像是這潭渾水里長出來的一朵白蓮花，干凈得讓人心疼。

老百姓心里有桿秤，誰拿他們當(dāng)人，他們就給誰立碑。

要說清楚司馬駿死的時候西北百姓為啥哭瞎了眼，咱們得把日歷往前翻翻，翻到西晉剛開張那會兒。

那時候司馬炎那是相當(dāng)膨脹，他琢磨著曹魏之所以完蛋，就是因為對自家親戚太摳門，曹家孤兒寡母被欺負(fù)的時候連個幫手的都沒有。

于是這哥們大手一揮，給司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瘋狂封王，要兵給兵，要權(quán)給權(quán)。

這招表面上看是搞“司馬家鐵桶江山”，實際上是在養(yǎng)蠱。

這幫王爺?shù)搅说胤缴?，基本上不干人事，搶男霸女、斂財害命，個個活成了土皇帝。

但司馬駿拿到的劇本，那是地獄難度的。

他先是被扔到了豫州。

泰始四年，東吳那邊來了兩個狠角色，丁奉和諸葛靚帶著大軍壓境。

這兩人是什么段位？

那是三國末期的頂級大佬，特別是丁奉，“雪中奮短兵”的猛人。

當(dāng)時西晉朝廷上下都捏了一把汗，覺得這個從來沒上過戰(zhàn)場的皇叔，估計還沒開打就要尿褲子。

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司馬駿不但沒慫，反而指揮得那是相當(dāng)穩(wěn)，把丁奉的腦袋按在地上摩擦，一戰(zhàn)就把東吳打得沒了脾氣。

這一下，讓司馬家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王爺們?nèi)奸]了嘴。

既然這么能打，那更燙手的山芋就扔過來了——西北。

那時候的西北簡直就是個絞肉機(jī)。

鮮卑有個叫禿發(fā)樹機(jī)能的首領(lǐng)，猛得一塌糊涂，這就是個“涼州收割機(jī)”，先后弄死了胡烈、蘇愉、牽弘、楊欣四位封疆大吏。

晉軍那時候聽見他的名字，腿肚子都轉(zhuǎn)筋。

司馬炎愁得頭發(fā)都快掉光了，最后想起來這個能打的七叔，大筆一揮：你去。

司馬駿到了西北，沒急著喊打喊殺。

他干了一件那個年代極其罕見的事——把異族當(dāng)人看。

再那個漢人視游牧民族為蠻夷、動不動就屠城的時代，司馬駿嚴(yán)令禁止士兵搶劫，甚至親自過問牧民的生計，要是士兵敢拿老百姓一針一線，那是真砍頭。

大棒打得禿發(fā)樹機(jī)能滿地找牙，胡蘿卜讓二十多萬匈奴、鮮卑部眾心悅誠服地歸降。

這不是簡單的軍事勝利，這是政治上的降維打擊。

他在西北那幾年，邊境居然出現(xiàn)了路不拾遺的景象。

那些曾經(jīng)殺人如麻的羌胡首領(lǐng)，見到司馬駿的車架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禮。

這種威望，不是靠砍人腦袋砍出來的，是靠把人當(dāng)人換來的。

但歷史最殘酷的地方就在已，好人往往要在政治的磨盤里被碾碎。

司馬駿的悲劇，源于一場關(guān)于皇位繼承人的豪賭。

當(dāng)時司馬炎的太子是著名的傻子司馬衷，就是那個問饑民“何不食肉糜”的白癡。

這時候，司馬家內(nèi)部那種陰暗、自私的基因徹底爆發(fā)了。

司馬炎為了讓他那個傻兒子繼位，開始瘋狂打壓親弟弟司馬攸。

作為家族里的長輩，也是最有威望的重臣，司馬駿看不下去了。

他太清楚那個傻侄子繼位意味著什么，也太清楚司馬攸才是國家的希望。

于是，這位在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的大將軍，開始了一次次注定失敗的“死諫”。

他上表痛陳利害，懇求皇帝不要把齊王趕回封地，甚至在信里寫得聲淚俱下。

在那個皇權(quán)壓倒一切的時刻，司馬駿沒有選擇明哲保身，而是選擇站在了良知和國家大義這一邊。

他想救的不僅是齊王司馬攸，更是這個剛剛建立不久的王朝。

可惜啊，權(quán)力這東西，是最好的蒙汗藥，也是最毒的腐蝕劑。

司馬炎鐵了心要為傻兒子鋪路，強(qiáng)行逼死了弟弟司馬攸。

消息傳來，司馬駿的世界崩塌了。

他一生都在為司馬家的榮耀而戰(zhàn)，對外驅(qū)除韃虜，對內(nèi)安撫百姓，可到頭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守護(hù)的這個家族，正在最高統(tǒng)治者的私欲下爛得發(fā)臭。

齊王死后，曾經(jīng)支持他的大臣被清洗，朝堂上一片肅殺。

作為司馬攸最堅定的支持者，司馬駿在悲憤交加中病倒了。

他不是怕死，他是絕望。

他看著自己親手打下的太平江山，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八王之亂的血海尸山。

這種心病，神仙也難救。

太康七年九月，帶著滿腔的遺憾和憤懣，司馬駿撒手人寰，享年五十五歲。

司馬炎聽到死訊后大哭一場，追贈了一堆高得嚇人的頭銜，什么大司馬、假黃鉞，謚號還給了個“武”字。

但這鱷魚的眼淚，這時候流給誰看呢？

司馬駿一死，西晉宗室里最后兩根頂梁柱全塌了。

剩下的，就是那群像瘋狗一樣爭權(quán)奪利的賈南風(fēng)、司馬倫、司馬越之流。

僅僅幾年后，司馬駿拼死守護(hù)的西北再次大亂，中原大地也陷入了長達(dá)三百年的黑暗深淵。

這也是為什么當(dāng)他的死訊傳到西北，那些羌胡百姓會自發(fā)為他立碑。

那塊在風(fēng)沙中矗立的石碑，不僅是紀(jì)念一位賢王，更是在祭奠那個原本可以不那么黑暗的未來。

說起來也挺諷刺，司馬駿死后沒多久，那個讓他操碎了心的傻侄子到底還是當(dāng)了皇帝，然后把大晉江山敗得干干凈凈，這結(jié)局，真不知道該說是報應(yīng)還是注定。

參考資料：

房玄齡等，《晉書·卷三十八·列傳第八》，中華書局，1974年。

司馬光，《資治通鑒·卷八十一·晉紀(jì)三》，中華書局，1956年。

呂思勉，《兩晉南北朝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