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元旦，昭和天皇裕仁借助廣播向全日本宣讀《人間宣言》，聲稱自己是人而非神。但是就在幾個月之前，仍然有無數(shù)日本兵高呼著天皇陛下萬歲沖向戰(zhàn)場。從神壇快速轉(zhuǎn)變到人間的背后，是天皇家族長達千年的權(quán)力游戲。在看似萬世一系的光環(huán)之下，全都是囚禁、亂倫以及屈辱的暗痕。

有材料提及，日本最早的天皇記載存在亂倫基因這一情況?！豆攀掠洝分杏涊d初代天皇神武天皇是創(chuàng)世神伊奘諾和伊奘冉尊的第七代孫，而這兩位神明原本就是兄妹。神裔敘事從開端就與近親繁殖的邏輯相綁定，之后皇室內(nèi)婚制變得更為嚴重。例如用明天皇迎娶同父異母的妹妹，圣武天皇將侄女立為皇后，這成為了家族的傳統(tǒng)。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為保持神性血脈的亂倫行為，使得后代體質(zhì)虛弱，昭和天皇幼年時舉止顯得笨拙，需要依靠乃木希典用赤身站在冰柱上的極端方式來進行鍛煉。

我認為天皇史上真正的屈辱并非是戰(zhàn)敗之后的《人間宣言》，而是長達千年的傀儡生涯。在12世紀末進入幕府時代之后，天皇如同被圈養(yǎng)在京都御所里的珍禽一般。后鳥羽天皇試圖推翻鐮倉幕府，最終卻被流放到隱岐島。后醍醐天皇謀劃建武新政，僅僅半年被足利尊氏趕出京都。有一個令人痛心的細節(jié)：在江戶時代天皇連年號都需要等待幕府的批準，有一次因為使者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全國過了兩個月都沒有年號的新年。這種連時間都無法自主掌控的囚禁，比任何牢獄都更加折磨人。

最荒誕的情況是，明治天皇在《教育敕語》里強調(diào)尊皇愛國的時候，他祖父孝明天皇的死因到現(xiàn)在都還不清楚。比較普遍的說法是被倒幕派下毒害死的，原因就是孝明天皇反對開國。明治維新之后天皇表面上好像重新掌握了很大的權(quán)力，實際上卻成了軍部所利用的一種象征。昭和天皇的御前會議記錄顯示，他明明知道和美國開戰(zhàn)勝利的可能性不大，卻在1941年頒布了宣戰(zhàn)的詔書。這種被綁在戰(zhàn)車上的屈辱，比他父親大正天皇被元老們用患有腦病作為理由逼迫退位還要嚴重。

這么來看，所謂的萬世一系仿佛是一場經(jīng)過精心編排的戲法?！度毡緯o》有記載，從神武天皇到當下的天皇，實際上存在過多次血脈斷檔的情況。例如公元6世紀繼體天皇上位的時候，學(xué)界普遍認為是外來的家族取代了原有的皇統(tǒng)。就連天皇這個稱呼本身，也是在7世紀的時候從中國道教借鑒而來的概念，當時天武天皇因為喜愛道教，把君主的尊號從大王更改成天皇。所謂的神圣傳統(tǒng)，拆分來看全都是現(xiàn)實的算計。

或許可以這樣來看，天皇制最為成功的洗腦手段，是將政治失敗包裝成神秘主義。在1945年8月15日進行玉音放送的時候，昭和天皇運用晦澀的文言文來避開投降這個詞匯。最終很多民眾聽完還以為天皇是在鼓勵繼續(xù)抗戰(zhàn)到底。這樣的語言游戲如同古代天皇被迫退位之后出家當法皇的把戲一樣。表面上看是超脫于塵世之外，實際上是在被新政架空之后所保留的最后的體面。

2013年安倍晉三在公開的場合多次呼喊天皇萬歲。他呼喊的并非是具體的某一個人。那是一個被抽去實質(zhì)內(nèi)容的符號。這個符號曾經(jīng)被用來證明日本是神國的侵略合法性。在美國占領(lǐng)時期，麥克阿瑟曾經(jīng)利用這個符號來維持秩序。格魯表示天皇如同女蜂王，要是把蜂王的巢穴去掉，那么蜂巢就會崩塌。

歷史有時候頗為奇特。最為被人們神化的角色，常常難以擺脫人性的弱點。昭和天皇在晚年時喜愛研究海洋生物，并且還發(fā)表了二十多篇關(guān)于魚類學(xué)方面的論文。不清楚他注視著水族箱里的魚時，會不會想到自己也被困在一個名為皇室的玻璃缸之中。既成為被人觀賞的對象，又如同一個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