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一個夏日,北京軍事博物館內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躁動。
一名白發(fā)蒼蒼,約莫80歲左右的老人被幾名安保人員團團圍住,并斥責他企圖盜取文物的行為。
一時間,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里。
當人們得知這個老人要盜取的東西后,更是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因為,那件文物竟然重達68公斤,就算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就算得手,又是否能搬得動它呢?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還在后面。
就當安保人員打算把他扭送到公安機關時,老人竟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只見他拼盡全力掙扎著,口中還振振有詞地叫囂道:“你們憑什么抓我,當年可是我把這東西送到延安的,那時候你們都還沒出生呢!”
那么,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家為何要到博物館盜取文物呢?他所盜之物究竟又是什么?
最終,他又是被如何處置的呢?
原來,老人家名叫謝寶金,是一名供銷社的退休人員。
而他還有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那便是走完兩萬五千里長征路的老紅軍戰(zhàn)士。
1898年,謝寶金出生在江西省于都縣嶺背鎮(zhèn)謝屋村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
他7歲放牛、12歲租田種地、18歲到礦場做苦力,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窘迫生活。
可即便是這樣,謝寶金在20多歲時竟長成1米9的大高個子,更是力大過人,在那個兵荒馬亂、普羅大眾因營養(yǎng)不良而身材矮小的年代里,他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成為焦點。
1932年,一位戴著眼鏡、談吐文雅的中年人來到了謝寶金所在的礦區(qū)。
他叫毛澤民,正是毛主席的胞弟,當時身兼閩鄂贛軍區(qū)經濟部部長、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行長等數職。
而他之所以來到礦區(qū),則是為了宣揚革命思想,鼓勵受到壓迫的工人階級發(fā)起罷工活動。
當毛澤民看到謝寶金的那一刻,不禁眼前一亮。
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能輕松地扛起重達三百多斤的礦石,的確是少有的人才。
于是,毛澤民主動走上前去,伸出手拍著他的肩膀問道:“同志,我們紅軍需要你這樣的人,愿不愿意跟著我們一起干革命?”
雖然已經年過34歲的謝寶金并不明白“革命”二字的含義,但當他聽到對方是紅軍時,身子不禁一震。
他知道,紅軍是為窮苦人而戰(zhàn)的部隊,參加這樣的隊伍準沒錯。
就這樣,謝寶金在毛澤民的帶領下,成為了紅軍中的一員,被分配到了中革軍委總參情報部。
那個時候,整個軍委只有一臺發(fā)報機和一臺手搖發(fā)電機,重達68公斤。
由于這臺手搖發(fā)電機極為珍貴,發(fā)報機要想工作,必須有它提供電力,所以也被首長們稱為整個紅軍的“眼睛和耳朵”,負責保障關鍵的通訊。
1934年10月,由于第五次反“圍剿”作戰(zhàn)失利,中央紅軍被迫進行戰(zhàn)略轉移、踏上了長征之路。
而在長征出發(fā)之際,組織上還特別抽調了128人組成加強連,專門負責保護這臺關乎全軍命運的發(fā)電機。
此時的謝寶金發(fā)揮出了巨大的作用,憑借著身材魁梧、力大過人,而且在參加紅軍之后學習了一些機器維修的知識,成為了這支加強連的核心成員。
謝寶金曾回憶道:“我們連雖然有120多個人,但是分工不同,有人負責偵察、有人負責警戒,而且他們也需要背負非常重的武器輜重,所以只有我們五六個人輪流抬這臺發(fā)電機”。
“敵人一直窮追不舍、圍追堵截,戰(zhàn)友們在半道上陸續(xù)犧牲,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扛著發(fā)電機趕路了”。
湘江戰(zhàn)役,是長征路上的第一道“鬼門關”。
敵人在這里布置好了幾道封鎖線,還提前占據了渡口,紅軍部隊剛趕到河岸邊,敵人密集的子彈就如雨點般襲來。
敵人的火力太猛烈了,謝寶金擔心發(fā)電機被流彈擊中,情急之下大喝一聲:“快來擋住,快來擋住,咱們中彈不要緊,可別弄壞了它”。
話音落下,身旁的十幾名戰(zhàn)士趕忙靠攏過來。
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筑成一道“圍墻”,將發(fā)電機護在了中間。
有人中彈倒下,立馬就會有人填補空缺。
最終,發(fā)電機被安然無恙地護送到了江對岸,而護衛(wèi)隊也已傷亡慘重,戰(zhàn)士們的鮮血染紅了湘江水。
過草地時,由于腳下的泥土松軟,戰(zhàn)士們還有隨時被沼澤吞噬的危險,背著這個重達68公斤的鐵疙瘩,簡直寸步難行。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謝寶金想到了個好主意。
進入草地前有一片竹林,他帶著幾名戰(zhàn)士砍下幾棵竹子,用麻繩捆綁在一起做成竹排。
就這樣,護衛(wèi)連的戰(zhàn)士們把發(fā)電機放在竹排上,硬生生把它拖出了一望無際的沼澤地。
翻越雪山更是危機重重。
崎嶇的山路十分狹窄,路上覆蓋的積雪濕滑無比,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山崖。
謝寶金看了看身旁那些早已累到虛脫的戰(zhàn)友們,又怎么忍心讓他們背這個沉甸甸的鐵疙瘩呢?
于是,他果斷站了出來:“我來背,你們路上搭把手就行”。
為了防止發(fā)電機失手滑落,他還用麻繩把發(fā)電機牢牢地綁在后背上。
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上,謝寶金呼吸著稀薄的空氣,背著一個相當于成年人體重的機器,一步一滑地艱難攀爬著。
在這期間,他幾次險些墜崖,肩膀更是被麻繩勒得皮開肉綻,卻沒有半點怨言。
等到翻過雪山之后,戰(zhàn)友們這才發(fā)現(xiàn),謝寶金的軍裝早已被鮮血染成了殷紅色,肩膀處勒出的傷口已深可見骨。
可他卻只是擺擺手,故作輕松地說道:“只要能把它安全地帶過雪山,這都不礙事”。
經過380多場戰(zhàn)斗,從江西到延安的兩萬五千里路上,128人的加強連像雪片般消散。抵達陜北時,僅剩謝寶金等三人幸存。
1935年秋天,當中央紅軍抵達吳起鎮(zhèn)的消息傳開時,一個奇跡也隨之傳遍延安:“有個大個子兵,硬是把一百多斤的鐵疙瘩從江西背到了陜北!”
而在不久之后召開的慶功大會上,毛主席更是特別提到了此事,稱贊他為“長征模范”。
“長征路上,不少紅軍戰(zhàn)士把東西給弄丟了,而謝寶金一樣不少”。
新中國成立后,這位功勛卓著的老紅軍被安排在北京總參工作,管理國家金庫。
然而,面對這個令人羨慕的職位,謝寶金卻主動請辭。
“我搞不來這些文書名堂,”他對組織坦白:“送我回家鄉(xiāng)吧,隨便給點事做就好?!?/p>
于是在1952年,謝寶金回到江西于都老家,當起了供銷社收購員。
他每天天不亮就開始工作,收購豬皮牛皮,刮掉上面殘余的脂肪和碎肉。
在計劃經濟年代,這活計又臟又累,夏天操作間氣味刺鼻,蚊蠅環(huán)繞。
對于謝寶金主動辭去在北京體面的工作一事,鄉(xiāng)親們也是議論紛紛。
“真是個‘大傻子’,放著北京的好工作不干,回來干這些臟活累活”。
每當聽到這些風言風語,謝寶金總是一笑而過,并沒放在心上。
直到后來記者登門采訪,提到這個問題時,他才無所謂地說道:“打仗為的是老百姓吃飽穿暖,現(xiàn)在仗打完了,總不能所有人都享福吧,那些臟活累活總得有人干。我反正是吃苦受累慣了,大家不愿意來干,那就讓我來”。
上世紀60年代,謝寶金的老伴和兒子生了大病,膝下還有4個孫子需要念書,這讓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困難。
身旁的親朋好友不忍看他受苦,紛紛勸說,既然是老紅軍、為革命出過力,有困難就向政府寫個報告嘛,肯定會幫忙解決的。
可謝寶金卻執(zhí)拗地搖頭拒絕了:“現(xiàn)在的日子可比幾十年前好多嘞,我應該知足。更何況國家財政也困難,咱不能伸手給國家添麻煩,要自立自強嘛”。
時間來到1976年,已經78歲高齡的謝寶金患上了嚴重的肺結核。
當時于都縣的醫(yī)療水平無法治療此病,在醫(yī)生的建議下,他只好在侄子謝林貴的陪同下趕往北京看病。
來到北京之后,謝寶金才得知,當初自己在長征路上背著的那個手搖發(fā)電機,此時就被收藏在北京軍事博物館,當即便決定治病之余去看望看望這位“老伙計”。
走進軍博館展廳之后,他一眼就認出了那臺靜靜陳列在玻璃柜中的手搖發(fā)電機。
此時,講解員正在對游客們講述那段歷史:
“這臺發(fā)報機在長征時期由128人的加強連保護,最終只剩三人背著它抵達延安。過草地時,一位叫謝寶金的紅軍想出將發(fā)報機放在竹排上的辦法......”
聽到自己的名字,謝寶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動的情緒。
跨越四十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湘江畔戰(zhàn)友們的鮮血、草地中的泥濘掙扎、雪山上的刺骨寒風……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再次觸碰這位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
可就在這個時候,展廳內的安保人員突然沖上前來制止:“你要干什么?”
就在謝寶金老人愣神之際,幾名大漢已經圍了過來。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當成了盜賊。
謝寶金本想解釋,可對方幾人卻根本不給這個機會,當即就要帶自己去公安機關。
此時,謝寶金老人徹底急了,他奮力掙扎著,口中也大喊道:“你們憑什么抓我,當年可是我把這東西送到延安的,那時候你們都還沒出生呢!”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眾人紛紛露出驚訝之色,他們上下打量著面前這位老人。
雖然白發(fā)蒼蒼上了年紀,但不難看出,身子骨的確硬朗,確實有幾分革命老兵的精氣神。
隨后,侄子謝林貴趕忙從包中翻找出老人的退伍證明,以及革命年代立功的獎狀,人們這才確信,這位老人哪是什么盜竊賊,他可是革命戰(zhàn)士、真正走過兩萬五千里長征路的紅軍老兵!
安保人員立即為剛才的失禮行為道歉,隨后向老人莊重地敬禮、以表心中的敬重之意。
令人遺憾的,謝寶金從北京返回于都老家后僅僅三個月,就因病去世,享年86歲。
這位長征英雄的葬禮十分簡單樸素,如同他退伍回鄉(xiāng)后的平淡生活一般。
2019年,軍事博物館改建時,特意在發(fā)電機展柜旁加裝了觸控屏幕,循環(huán)播放老紅軍講述長征故事。
冰冷的玻璃幕墻終于開出了情感交流的窗口,當參觀者將手掌貼在電子屏上,就能感受那些穿越時空的體溫。
當革命的硝煙散盡之后,功勛簿上或許找不到那些默默無聞的英雄們的名字。
但共和國大廈的基石上,永遠鐫刻著這些無聲的脊梁。
謝寶金老人的故事教會我們,真正的偉大,不在于站在何處,而在于朝向何方;不在于被多少人銘記,而在于為何而活、為何而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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