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4月)老傅,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向軍委要官,是去表態(tài)的!你幫我接一下軍委總機?!闭f這話的,是時任福州軍區(qū)司令員的江擁輝,一位從戰(zhàn)火中走出來的開國少將。他語氣平靜,眼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電話線另一頭,是關乎整個福州軍區(qū)命運的重大決定,也是對他個人軍旅生涯的終極考驗。
這背后,是1985年那場震動中外的“百萬大裁軍”。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精兵簡政、優(yōu)化軍隊結構已是箭在弦上。福州軍區(qū),這個在東南沿海駐守了幾十年的英雄部隊,被決定與南京軍區(qū)合并。消息傳來,整個軍區(qū)大院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凝重。這可不是紙上談兵,它意味著一個番號的消失,意味著成千上萬官兵的崗位調整與人生轉向。對江擁輝而言,這擔子比打一場硬仗還要沉。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軍區(qū)政委傅奎清走進了他的辦公室,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兩人是多年的老搭檔,一個眼神就懂對方的心思。傅奎清帶來的消息,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合并后的新南京軍區(qū),司令員定了南京軍區(qū)的向守志,而政委,很可能就是他傅奎清。這意味著,江擁輝這位福州軍區(qū)的一號主官,在新班子里沒有了位置。
傅奎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甚至主動向軍委提議,希望江擁輝能留任司令,自己寧可退下來。聽著老戰(zhàn)友掏心窩子的話,江擁輝眼眶一熱,但他心里跟明鏡似的。國家的大棋局,個人的進退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便出現(xiàn)了文章開頭那一幕。傅奎清生怕老首長一時想不開,打電話去“討說法”,急得伸手按住了電話。江擁輝卻笑了,他要的,不是一個職位,而是一個老兵的態(tài)度。
電話接通了。江擁輝對著話筒,一字一句地向軍委首長匯報:“我堅決服從組織的任何決定。請黨中央和軍委放心,福州軍區(qū)的工作,我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崗!”沒有半句怨言,沒有絲毫討價還價。這番話,讓一旁的傅奎清百感交集,眼淚差點掉下來。這就是老一輩革命者的黨性與風骨,在個人利益與國家大局面前,他們的選擇從來都清澈如許。
一個月后,在北京召開的軍委擴大會議上,當新的任命正式宣布時,江擁輝坦然接受,再次當眾表態(tài),堅決擁護軍委的決定。據(jù)說,當時主持會議的軍委首長聽完他的發(fā)言,深受感動,緊緊握著他的手,一時竟有些哽咽。信任與敬重,在這一握中盡顯無疑。
有意思的是,江擁輝雖然沒有了新的職務,但他并未立刻“解甲歸田”。軍委給了他最后一個,也是最艱巨的任務:全權負責兩大軍區(qū)合并期間的所有組織協(xié)調工作,直到新的南京軍區(qū)正式運轉、指揮關系理順為止。這無疑是種極大的信任。讓一位即將離任的司令員,去主持自己所在軍區(qū)的“身后事”,處理各種盤根錯節(jié)的人事、資產和防務交接,這需要何等的胸懷與擔當。
江擁輝沒有辜負這份信任。他立刻投入到繁雜的工作中,帶著工作組夜以繼日地制訂方案、協(xié)調部署。從干部任免到資產清點,從防務移交到思想安撫,每一項工作都千頭萬緒。在他的主持下,這場涉及數(shù)十萬官兵的大合并,進行得有條不紊,平穩(wěn)順暢。
1985年8月30日晚24時整,這是歷史性的一刻。江擁輝坐在指揮室里,拿起了那部紅色的電話,撥通了新任南京軍區(qū)司令員向守志的號碼,沉穩(wěn)地報告:“向司令員,福州軍區(qū)防務已全部移交完畢?!狈畔码娫挘@位在戰(zhàn)場上流血負傷都未曾掉淚的鐵血將軍,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這淚水里,有對這身軍裝的無限眷戀,有對親手締造和守護的部隊的不舍,更有完成歷史使命后的釋然。
在與軍區(qū)官兵告別時,江擁輝說了一段擲地有聲的話:“國家需要我們奉獻的時候到了。如果我們有怨言,不服從,那我們就不配當一名解放軍軍人,更不配穿這身軍裝!”這番話,是他軍旅生涯的最好注腳,也是那一代軍人集體信仰的真實寫照。
卸任后,江擁輝過上了離休生活,后當選為中顧委委員,于1991年病逝,享年74歲。江擁輝的選擇,看似是個人進退,實則是那一代革命軍人黨性與風骨的縮影。在歷史的轉折點上,總有這樣一些人,他們以無言的行動,扛起了如山的責任,用個人的“退”,換來了國家的“進”。他們是真正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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