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陰影下,鄭克爽的府邸靜得可怕。韋小寶帶著御前侍衛(wèi)總管多隆登門時,昔日意氣風發(fā)的延平王府二公子正蜷縮在權力鏈條的最底端,他已歸降大清,卻成了京城里最憋屈的降臣。
當韋小寶晃著那張墨跡未干的借據時,鄭克爽顫抖著手,將府中僅存的五萬兩現銀全數捧出。馮錫范試圖拔劍維護最后尊嚴,卻被韋小寶的侍衛(wèi)按倒在地。
這一夜,馮錫范被偽裝成泰都統(tǒng)手下的人拖出府門,在暗巷里結結實實挨了頓毒打。
對韋小寶而言,這不過是場貓捉老鼠的游戲。他早通過多隆的“專業(yè)追債”,從鄭克爽手里榨出三十萬兩白銀;此刻連最后五萬兩碎銀都不放過,像搜刮空核桃殼里最后一粒仁。
鄭克爽的妥協背后,是降臣身份烙下的致命枷鎖,康熙金口玉言讓韋小寶“不要為難鄭克爽”,恰恰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利劍。天子近臣韋爵爺真要動他,皇帝難道會為一個降臣翻臉?
三百八十萬兩債務的冰山就此浮出水面。
金山銀海背后的刀光
韋小寶的財富帝國堪稱大清官場貪腐的“樣板工程”。從與索額圖瓜分鰲拜抄家贓款起步,到收受吳應熊翡翠明珠、勒索臺灣百萬兩“請命費”,他的贓款觸角無孔不入。
然而所有“生意”中,對鄭克爽的榨取堪稱登峰造極,累計一百三十四萬兩白銀的勒索額,占到他總貪污額三百余萬兩的近半數。
這筆天文數字的購買力令人窒息。按康熙年間米價折算,一兩銀子約值現今1200元人民幣。僅鄭克爽貢獻的一百三十四萬兩,就相當于今天的16億元。
當韋小寶在鄭府翹著二郎腿等那五萬兩銀子裝箱時,他腰間那枚鴿蛋大的翡翠戒指或許正閃著幽光,那是以往從鄭克爽處搶來的抵押物。
財富只是表象,恨意才是驅動這場敲詐的引擎。韋小寶永遠記得:鄭克爽的師父馮錫范,在神龍島上用長劍刺穿陳近南后背。
更讓韋小寶暴怒的是,康熙竟在皇榜上將弒師罪名扣在他頭上,致使江湖同道視他為叛徒。當茅十八指著鼻子罵他“忘恩負義”時,韋小寶終于看穿皇帝用意,切斷他的退路,逼他死心塌地做朝廷鷹犬。
無法向皇帝揮拳的憋屈,全化作對鄭克爽的凌虐。
降臣的金枷鎖
鄭克爽簽下三百八十萬兩借據時,延平王府的招牌早已砸得粉碎。隨著施瑯水師攻克澎湖,臺灣鄭氏最后的戰(zhàn)船化作黑煙沉入海底。
當鄭克爽跪在紫禁城冰冷的金磚上歸降時,他押上的是整個鄭氏家族的政治生命,歸順不是新生,而是人質生涯的開始。
康熙賜他漢軍正黃旗身份,如同給籠中鳥貼上金箔。京城王府的朱門隔絕了外界視線,卻關不住權力場的暗流。鄭家舊部在臺灣被整編,叔父鄭聰在流放途中“暴斃”,馮錫范成了唯一追隨他的孤臣。
當韋小寶捏著借據踏進府門,鄭克爽看到的不僅是債主,更是皇帝意志的化身。他比誰都清楚任何反抗都可能被解讀為“復辟前朝”的實證。
更致命的是康熙親賜的“免死金牌”。那道詔書看似恩典,實則是道德枷鎖,皇帝以仁德胸懷接納降臣,若降臣“忘恩負義”拖欠御前紅人的債務,豈非自證其罪?韋小寶每次討債都刻意提及“皇上常夸鄭公子忠厚”,將皇權壓力精準轉化成催債利器。
溫水煮青蛙的債務陷阱
韋小寶的敲詐堪稱高利貸教科書。他從未要求鄭克爽一次性償還三百八十萬兩,而是像剝洋蔥般層層施壓。
神龍島事件后首開三十萬兩“賠罪銀”,恰是鄭家變賣臺灣產業(yè)后進京攜帶的現款;待鄭克爽動用最后儲備支付完畢,韋小寶立刻追加百萬兩“名譽損失費”;當鄭府庫房徹底見底時,那張二百五十萬兩的借據才姍姍來遲。
每次加碼都卡在鄭克爽心理承受極限,既不至于逼他魚死網破,又能榨取最大利益。
真正的殺招藏在借據條款里。月息三分的規(guī)定看似尋常,實則暗藏毒牙。按清代《戶部則例》法定利率,私債月息不得過三分,韋小寶踩著紅線設計陷阱。
以剩余二百四十六萬兩本金計算,每月利息就高達七萬三千八百兩,相當于鄭府全年田租收入。當鄭克爽交出最后五萬兩現銀時,他或許沒意識到這筆錢甚至不夠支付下月利息的零頭。
龍椅背后的提線人
紫禁城里的康熙對這場敲詐心知肚明。韋小寶每次討債歸來,總會在奏對時“不經意”透露:“鄭公子還惦記著欠奴才的茶錢呢?!被实勐勓圆贿^捻須一笑,連多隆都看出其中門道:“韋爵爺這是給萬歲爺遞話,鄭家小子老實得很?!?/p>
這種默許源于精密的權力平衡術。康熙需要韋小寶充當黑手套,持續(xù)給前朝余孽施壓;同時保留隨時叫停的主動權,當鄭克爽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時,皇帝突然下旨“豁免剩余債務”,輕松收割仁君美名。更精妙的是,敲詐過程成了鄭氏忠誠度的試金石。
每一次忍辱付款,都是降臣向新主遞交的投名狀。
御書房里發(fā)生過耐人尋味的一幕:某日韋小寶匯報鄭家債務已超二百萬兩,康熙突然放下朱筆:“小桂子,朕當年抄鰲拜家也不過得銀二百余萬?!陛p飄飄的提點讓韋小寶汗透重衣?;实鄞丝痰膶捜荩贿^是因鄭克爽尚有壓榨價值。
權力密碼
鄭府大門最后一次為韋小寶敞開時,五萬兩白銀被裝進三十口包鐵木箱。腳夫抬著每箱八百斤的銀錠魚貫而出,壓得榆木扁擔吱呀作響。
圍觀的京城百姓只見銀箱不見刀兵,卻不知暴力早已內化為債務規(guī)則本身,當馮錫范的血浸透暗巷石板時,所有人都讀懂了違約的代價。
鄭克爽扶門目送銀車遠去的身影,成了降臣困境的殘酷注腳。他不敢賴賬的根本原因,是看清了債務背后的權力結構。
韋小寶代表的不只是個人貪欲,更是整個清廷對前朝勢力的系統(tǒng)性馴化。按時繳銀未必能活,但拖欠必死。
紫禁城的落日給銀車鍍上金邊。當車隊消失在胡同盡頭,鄭克爽顫抖著合上府門。門軸轉動的澀響像聲嘆息,他抵押的何止是銀子,更是亂世敗亡者最后的尊嚴。
韋小寶哼著小曲拐進酒樓時,腰間那串鑰匙叮當作響,其中三把黃銅鑰匙剛打開過鄭家銀窖。而在養(yǎng)心殿御案上,彈劾韋小寶貪腐的奏章正被康熙隨手塞進密折匣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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