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盛夏的鹽城,空氣中仿佛熱浪翻滾,就連城門旁的老槐樹葉也干枯發(fā)黃。街邊攤販推著冷茶沿街叫賣,涼爽暫能驅散驕陽,卻難以撫慰居民心頭的惶恐。城外的解放軍越來越近,戰(zhàn)鼓聲似乎在夜里回響。城內,國民黨軍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咚咚”的步伐聲使人毛骨悚然。
師長李鐵民,這位早年隨軍閥郝鵬舉混跡江湖的猛將,近日脾氣比炙烤的鐵板還要火爆。他住的師部大院里,杯盞摔裂的聲響常從深夜傳出,嚇得部下心驚膽顫。這名倔脾氣將軍,一遇風雨就繃不住神經(jīng)。
一個悶熱傍晚,他猛拍辦公桌,聲音震得地圖紙都發(fā)顫,“把城里那些共產(chǎn)黨嫌疑分子全拉出來!不能留一顆毒瘤!”旁邊的參謀連連頷首,惶恐待命。
少將參謀韓君明剛巡邏回營,靴底還沾著泥灰,他躡手躡腳靠近:“師座,是否值得再考慮?抓人多了……”話未說完,李師座怒視過來:“再考慮?你是不是跟共產(chǎn)黨一伙?他們天天在城里鬧事,咱不高壓打壓,鹽城怎么守?。俊?/p>
韓君明退后幾步,心中涼一半。他知解放軍步步緊逼,局勢危急,動輒問罪只會逼到絕境。他輕聲道:“師座,這么做可能讓我們徹底沒退路。也許,我們還能留點余地將來談判?!?/p>
“談判?跟共產(chǎn)黨還有什么談?”李鐵民一拍桌子,地圖角落忍不住顫抖,“他們只配被鏟除!不根除,遲早反噬!”
韓君明嘆息,卻沒再勸。他退回營區(qū),把一點干糧送進囚室,托人試圖發(fā)信到解放軍,求得一線轉圜。然而,槍聲很快在城南軍營回蕩。
8月6日天剛蒙蒙亮,城南的軍營里便響起一陣陣槍聲,不像慘烈的廝殺,而是節(jié)奏分明、令人心驚。民眾瑟縮窗后,悄悄從縫里看出隊押一群人進入營內,都是被銬手或綁麻繩的牢人,腰背挺直即便顫抖未屈。
這些人有教師、書店老板、學生,一個個街坊熟面孔。有人認出他們,哭聲從屋里傳出。槍聲持續(xù)一小時方止,至少一百名地下黨員被李師長下令處決。尸體被草草掩埋,墓地無人照管、荒草叢生。
消息傳至解放軍指揮部,戰(zhàn)士們憤怒拍案:計劃中月底的攻城,立即提至8月12日,“不能讓犧牲白白犧牲!”
8月10日夜,恰遇大雨傾盆,虛空中滾雷震懾人心。雨聲掩蓋下,進攻隊悄無聲息接近城墻。城墻上的韓君明警覺異常,他在頂樓調暗探照燈,更錯開幾名哨兵換崗時間,故意給城外留下了盲區(qū)。
12日凌晨,三顆信號彈劃破雨幕,“攻!”號角響起,解放軍從數(shù)個方向猛攻。城內守軍潰亂,許多人來不及反應便倒下。李鐵民在師部咆哮“堅持??!”,卻無人聽令。韓君明判斷時機成熟,立即剪斷電話線,帶領所轄一個團宣布投降。
當太陽升起,解放軍插上紅旗,街頭秩序井然。老百姓走出家門,有的哭泣,有的微笑。他們端茶遞水,感受被解放的溫暖。李鐵民被從床底拖出,狼狽不堪,而韓君明則整裝肅立,手中還握著那封遲未送出的求和信。
戰(zhàn)后清理現(xiàn)場,民間自發(fā)為犧牲者集資買棺材,葬在城東山坡。九月初,城南軍營原地舉行公審。萬人集會,鄉(xiāng)間老人擠滿觀臺。審判長念罪狀時,臺下爆發(fā)憤怒喊聲: “該殺!”當檢舉“殺害一百余名地下黨員”時,支持者淚如雨下。
李鐵民瑟縮跪地,雙腿直抖,嘴里反復念“我錯了”,無人理會。審判關口時,有證人出示韓君明當初托人遞送的信,還稱他曾試圖阻止屠殺。審判官決定,韓君明雖為國民黨軍官,但識是非、有功,給予寬大處理。臺下響起掌聲,他深深一揖,淚滑面頰。
當天李鐵民被押赴刑場,就在烈士墓近旁,被槍斃了局。韓君明則離開鹽城,他回頭凝視廢墟般的城樓,輕嘆一聲轉身消失在人群里。
后人傳言:韓君明后來歸隱田園,也有人說他南下經(jīng)商。無論去處如何,他活了下來,活成了另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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