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恒大的雷在恒大財富的兌付風波中迅速發(fā)酵。
正當許家印拍著胸脯承諾“所有到期財富產品盡早全部兌付,一分錢都不能少”時,有些知道內情的人卻已經悄悄下了船,其中就有朱加麟。
從2017年到2021年,朱加麟在恒大整整干了四年,期間擔任過恒大金融總裁、恒大人壽董事長,還出任過恒大集團常務副總裁,算的上是許家印的左膀右臂。
如果不暴雷,朱加麟興許會在恒大退休,奈何形勢逼人,他不得不另謀出路。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下家——中融人壽。而他的新老板,正是“貴州首富”、中天金融老板羅玉平。
恒大和許家印全國皆知,羅玉平倒顯得“籍籍無名”了。不過在貴陽,羅玉平卻人送外號“羅半城”——貴陽有一半的人都住在他蓋的房子里。
從經濟適用房起步,羅玉平踏準時代節(jié)奏,不到十年就成了坐擁一家上市公司的貴州首富。
朱加麟能火速“再就業(yè)”,主要原因還是羅玉平“求賢若渴”。羅玉平跟許家印一樣,一只腳留在地產,另一只腳早就跨進了金融。
2015年許家印布局恒大金融版圖,從恒大人壽開始迅速壯大。
說來也巧,羅玉平從地產轉戰(zhàn)金融也是從2015年開始,對象同樣是一家保險公司。
羅玉平的中天城投通過旗下子公司出資20億元間接收購中融人壽20%的股權。后又斥資30億控股海際證券。
為了突顯金融主業(yè),羅玉平在2017年更把公司名字改成了中天金融。
當時全國的民營金控公司都一個學習對象——有著全金融牌照的平安,不過讓羅玉平郁悶的是,自己的保險和證券板塊盈利堪憂,公司業(yè)績還是依賴賣房子。
這顯然不是羅玉平想要的轉型成果。正在這時,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了他面前。
2017年初,山東肥城人肖建華在香港四季酒店被有關部門帶走,向來低調隱秘的“明天系”帝國被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在肖建華的多年經營下,彼時的明天系兵強馬壯,保險、券商、銀行、信托、私募、期貨多線并進,光保險就控股了天安財險、天安人壽、華夏人壽、生命人壽、國信人壽五家公司,另外還參股了長城人壽、中再人壽、中再財險、新華人壽等。
然而這樣一個看似強大的萬億金融帝國,卻因為掌門人肖建華失聯(lián)而迅速崩塌。不過明眼人都清楚,誰能啃下明天系,哪怕是一小塊都夠了。
都在一個圈子,消息很快傳到羅玉平耳朵里,而他看中的是明天系的旗艦保險公司——總資產超過4000億的華夏人壽。
信心滿滿的羅玉平此時不會想到,這場并購將會讓自己徹底拉入泥潭。
2017年11月20日,中天金融召開第七屆董事會第73次會議,審議通過以現(xiàn)金方式收購北京千禧世豪和北京中勝世紀合計持有的華夏人壽 21%—25%的股權,標的股權交易定價不超過 310 億元。
在外界眼里,羅玉平的膽子真不是一般大,這不僅是因為中天金融本身的資金盤無論如何也吃不下華夏人壽,更在于在華夏人壽的資產質量和關連交易都不明朗的情況下,這個交易價格太高了。
一時間,看衰者眾多。
不過中天金融卻一門心思要做成這筆交易。對于羅玉平個人而言,控制華夏人壽將會是自己金融帝國最重要的一塊踏腳石。
在成功光環(huán)的誘惑下,他大手一揮,一舉把定金從10億元增至70億元,并且在一個月內就付掉了。
按照收購框架協(xié)議,如果中天金融違約,定金不退;一旦千禧世豪和中勝世紀違約,中天金融還能拿回140億。
這筆看似萬無一失的買賣,是羅玉平與另一個關鍵人程東勝謀劃了大半年的結果。
當年肖建華從中關村開始創(chuàng)業(yè),程東勝就第一時間入伙,稱得上是“明天系”的元老。
程東勝曾執(zhí)掌明天系旗下郁金香基金,該基金多次參與中天金融定增項目,所以程羅兩人早已熟識且私交甚篤。
肖建華歸案后,政府工作組進駐“明天系”,程東勝開始掌管華夏人壽旗下基金管理公司華夏久盈。
作為元老,他自然知道很多事情禁不起查,而對自己最有利的就是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羅玉平有勇氣“蛇吞”華夏人壽,也是因為程東勝早已在暗中助力。
2017年7月,中天金融發(fā)行10億中期票據,華夏久盈就認購了近6億。
2017年12月,中天金融付出的70億定金中,有60億來自于郁金香基金。
有這樣的內部人在,羅玉平自然是擼起袖子向前沖。
付完70億定金后,對剩下的200多億資金羅玉平也早有籌謀。
2018年3月,中天金融發(fā)布公告,準備剝離地產平臺中天城投,交易價246億,接盤俠是羅玉平自己的金世旗產投。
上市公司把旗下業(yè)務賣給實控人,一般被認為是左手倒右手的財務伎倆,關鍵是看有沒有真金白銀打到公司賬上。
按照轉讓協(xié)議,這筆246億在2018年7月底全部到賬。中天金融也早就發(fā)布公告,這246億將全部用來支付購買華夏人壽的股權轉讓款。
可到了年底,這筆交易卻宣告終止。
官方說法是考慮剝離中天城投會影響到上市公司業(yè)績,第二大股東貴陽城發(fā)要求保留地產業(yè)務,決定收回中天城投股權,并退還246億元。
但真正的原因是:程東勝出事了。
整個2018年,羅玉平在明,程東勝在暗,兩人一起推動收購華夏人壽。中天金融的重大資產重組提示公告不知道都發(fā)了多少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監(jiān)管方對華夏人壽資產處置遲遲沒有下文。特別是在2018年4月銀保監(jiān)會成立之后,審批態(tài)度更是謹慎。
而程東勝“靠華夏吃華夏”的行為也被內部發(fā)現(xiàn)并舉報。
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在11月12日,當天上午程東勝主持召開了投決會,審議了華夏人壽擬通過間接持股的方式,以140億元受讓奇瑞控股51%股權及奇瑞股份18.52%股權的項目。但下午程東勝就突然被停職。
按照原計劃,這140億元投給貴州中匯,表面上是參與奇瑞混改,拿下奇瑞控股51%股權及奇瑞股份18.52%股權,實際上卻是給中天金融輸送資金,用于收購華夏人壽。
剛剛成立才兩個月的貴州中匯高端制造產業(yè)投資公司,公司實控人正是羅玉平。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140億項目被緊急叫停,失去金援的羅玉平只能孤軍奮戰(zhàn)。地產業(yè)務沒能剝離成功,但收購華夏人壽的計劃還要推進。
為了繼續(xù)找錢,羅玉平跟身居恒大高位的朱加麟牽上了線。
鋪墊了這么久,朱先生終于要再次登場了。
因為監(jiān)管對于保險公司與控股股東之間的關聯(lián)交易有比例限制,為了規(guī)避監(jiān)管,讓旗下金融機構的錢更多地為己所用,很多擁有金融牌照的大佬之間達成默契,實施隱秘“互投”。
比如,恒大人壽通過購買貴陽國金中心商辦資產,向中天金融投了19億,而中融人壽通過一只私募,又向恒大地產投了15億。
這些交易當然不會被認定為關聯(lián)交易,但本質上實現(xiàn)了自融目的。
羅先生和朱先生兩位配合默契,自然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作為 “明天系”旗艦保險公司,華夏人壽是“明天系”的主要融資工具。如何平穩(wěn)處置華夏人壽,是銀保監(jiān)會成立之后的一大課題。
2020年7月,華夏人壽被銀保監(jiān)會接管,一年到期之后又再次延長接管。
等待審批的羅玉平并沒有灰心,只要能完成收購,一切就能徹底翻盤。
他還請來了剛從恒大提前下船的朱加麟,雖然朱只擔任中融人壽的副董事長,但事實上已經在主持工作。
羅玉平需要這樣一位金融大咖來跟監(jiān)管層保持溝通。
就在和華夏人壽拉扯的過程中,房地產行情斷崖式下跌。中天城投的銷售額從2018年的246億,一路降到2021年的89億。
籌錢心切的羅玉平作價180億,再次把中天城投擺上貨架,但最終接盤的浙江佳源只肯出89億。
奈何在支付了15.8億的首期款后,佳源卻率先債務暴雷,這場交易被迫終止。
更壞的消息也在傳來, 2022年7月,銀保監(jiān)會核準了華夏人壽總經理、總精算師、副總經理的任職資格,這些人馬清一色的國壽背景。
市場傳聞稱:華夏人壽兩年接管期滿后,中天金融已無機會。
山雨欲來風滿樓,羅玉平終究沒有等來北京的春風,迎接他的則是凌冽刺骨的債務寒風。
2023年4月,因93億的到期債務無法償還,平安銀行朝中天金融開出了第一槍——向法院提起重整訴求。
此時更加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中天金融當年的收購定金竟然要不回來了。
北京千禧世豪因登記的住所或經營場所無法聯(lián)系而被列入經營異常,成了空殼公司。北京中勝世紀也將其持有的華夏人壽的股權出質給了第三方。
中天金融的70億定金,就這樣打了水漂。一條路走到黑的羅玉平,徹底陷入了黑暗。
2024年8月,貴州中級人民法院批準了中天金融旗下十三家公司的重整計劃,截至2024年6月末,中天金融的總資產為1208億元,總負債為1516億元,嚴重資不抵債。
這場始于"蛇吞象"的并購狂想,最終還是以"竹籃打水"收場。
2011年,羅玉平在貴陽的東北角啟動了未來方舟項目,這個總建筑面積達到720萬平米的超級社區(qū),能夠容納13萬人生活。
在未來方舟最好的濱水地段,羅玉平總投資超百億的世貿中心,如今卻成了高高的“爛尾樓”。
381米的地標建筑靜止,5座塔樓如鬼城般空蕩,銹跡斑斑的建筑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恰似這場資本游戲的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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