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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圖瓦州城的破舊車站外，已經(jīng)有人排起了長隊。他們不是為了趕火車，也不是排隊領救濟，而是在等一個機會：報上名，去角落里的那家中國工廠上班。隊伍里的年輕人把脖子縮進棉襖里，有的手上還拿著破著皮的證書。

每隔一會兒，就有人小聲問：“今天會不會多收幾個？”一時間，呼出來的白氣掛在臉上，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也像是蒙著一層不敢奢求的希望。

圖瓦，地圖上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三百多年前，這地方還是中國的邊疆，后來被劃給了俄國。歷史的風波拍過，卻只留下了一地爛攤子。

街頭巷尾能見到的，都是脫線的棉衣、掉了漆的窗和混著泥濘的道路。貧窮，已經(jīng)被人盯上臉上，誰都甩不掉。你說是笑話也好，現(xiàn)實就是如此。

時間的車輪滾到今年，圖瓦變成了整個俄羅斯最窮的角落。工資？普通人聽都不敢想。月薪五千人民幣，放在莫斯科啥都不是，可一進了圖瓦，這數(shù)就能讓人過幾個月好日子。

可惜，這樣的好工作，是中國工廠帶來的，還不是誰都能進。有人說：“中了就像中彩票。”可太多人等了一年又一年，連廠門都摸不到。剩下的人，只能在爛路上徘徊。

排不上中國工廠怎么辦？街上傳統(tǒng)的買賣早沒法糊口，只剩下兩個出口：一個是去當兵，另一個是晃來晃去，混吃等死。

隨處可見穿棉衣的青年，白天喝酒晚上打牌，家里人不勸了，也沒人笑話，因為大家都一樣。有些人咬咬牙，干脆打包去參軍。有人來回七八次報到，終究只為一張開往前線的車票。

這樣的現(xiàn)象其實不新鮮，早在十八世紀普魯士，腓特烈·威廉一世時期也干過類似的事。那會兒，經(jīng)濟差的地方小伙子一批批參軍，只為換個飯碗。死活靠命，工資就靠戰(zhàn)場上賭出來。這套邏輯，穿越幾百年，到了圖瓦，幾乎翻版重演。

在鐵路還停留在藍圖里的地方，礦產(chǎn)明明就在家門口，卻沒人能分上一點甜頭。當?shù)乩习傩找惶岬V，都搖頭苦笑：坐在金山上餓肚子，黑色幽默聽得多了，膩了。那些資源、產(chǎn)業(yè)，統(tǒng)統(tǒng)繞著普通人走。國家早就解釋過：地方太大人太少，建個像樣的公路都嫌浪費。到了下雨天，路上一腳踩下去，就是一鞋子泥。

眼下的工廠，成了圖瓦人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地方。只要被通知進廠，全村都要來道賀，像過年似的。但問題來了，名額總是那么少。

誰能進去？不用說，拼的不是文化拼的是命。夜校燈光下，有人苦背漢字，有人暗憋一口氣，就指望能多往前擠一步。至于那些正式上崗的工人，每月工資一到手，賬單攥得緊緊的，誰也不舍得花出一分。

排不上號的，轉(zhuǎn)身就去當兵。俄烏沖突以來，圖瓦小鎮(zhèn)上每年都有人被送去前線?；貋淼臎]幾個，家里人盼著命硬些，回來帶點錢就行。即便僥幸歸來，多半帶著殘肢燒傷。家里人問的少了，大家都默認：能回來就是福氣。

你細品這種循環(huán)，越想越悲涼。抽到進廠的名額，如同拜占庭帝國雇傭兵那樣，舊時代邊陲的青年總得為中心國家干點危險活，換點保底的錢財。工廠、軍營，其實只是命運兩道閘門——一個保命，一個搏命。但每條路，風險都明擺著。

反正，到了圖瓦，大多數(shù)本地青年只能認命。有人抱怨，有人沉默，也有人練就了笑對一切的本事。一個工廠工位，一次征兵點名，立刻成了命運的分水嶺。誰家兒子選中了，全村都知曉。

發(fā)展失衡不是一天兩天了。基層領導咋說？三十萬人，小地方，費大力氣搞建設誰樂意？大家都等著天上掉餡餅。偶有中國公司來開發(fā)礦產(chǎn)，外頭議論紛紛——“要是拉一條鐵路通到家門口就好了”?？烧l都懂，那是夢。

至于礦啊、金子啊，聽著像段子。網(wǎng)絡一吵，圖瓦又成了輿論的話題?，F(xiàn)實呢？金礦、鐵礦歸大集團，這兒的青年，照樣喝西北風。要說被耽誤了三百年，一點不夸張。

偶爾有人笑談：“要是圖瓦還在中國手里，會不會不一樣？”沒人真敢回答?，F(xiàn)實是，無論歷史怎么變，這塊土地上的人始終沒得到過真實的選擇權(quán)。不敢想未來，也不想回頭看過去，活著的，只管明天有沒有飯吃。

你敢說中國工廠是富貴門檻？說句實在的，它更像一口透氣的井，周圍人都想往里擠，沒擠進去的，還得等下一輪機會。工廠的“大門”成了所有青年唯一認準的賽道，能進能活，進不去只能另尋出路。

全村人守著一根電話線，只為等一個面試通知。家家戶戶數(shù)得清，誰家有“工廠工人”，誰家有“前線兵”，甚至誰家有喪事，誰家有喜事。

整個社會被分割開，新的身份壁壘悄然生成。資源，生機，未來，就這么一波波被抽走，留下的只有看不見頭的貧瘠。

這地方啊，如果歷史真有假如，也許會不一樣?？裳巯拢瑘D瓦人盼的還只是明天工廠的招工廣告會不會再貼出來。年輕人排隊的影子越拉越長，命運的出口卻依然狹窄得讓人心疼。這片土地，被歷史丟下，被現(xiàn)實掏空，到頭來，成了中國企業(yè)的人口紅利場。

站在這破地方的邊界上，我只覺得，這其實不是圖瓦一地的悲劇。它是全球化、是大國博弈長河里，每一個小人物被裹挾著走的縮影。莊稼人總盼著天晴，但天不肯放晴，他們就只能繼續(xù)排隊，繼續(x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