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歷年間，保定府清苑縣有個叫李二柱的漢子，今年三十出頭，娶了個媳婦叫周秀娥。兩口子守著祖?zhèn)鞯亩垢?，日子雖不富裕，卻也和和美美。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透，李二柱就推著小車出門賣豆腐去了。周秀娥送到門口，囑咐道：“當(dāng)家的，今兒個天陰得重，早點(diǎn)回來?！?/p>

“知道了，賣完就回?！倍鶓?yīng)著，推著小車吱呀吱呀地走了。

誰知這一去，周秀娥左等右等，直到天黑透了也不見丈夫回來。她心里發(fā)慌，正要出門去找，卻聽見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二柱嫂，開門！快開門！”是鄰居趙大叔的聲音。

秀娥趕緊開門，只見趙大叔氣喘吁吁地說：“不好了！二柱他...他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秀娥腿一軟，差點(diǎn)坐在地上，“為啥抓他？”

趙大叔搖頭嘆氣：“說是...說是殺了人！今早城南河邊發(fā)現(xiàn)個女尸，有人看見二柱昨兒個從那兒經(jīng)過，官府就把他抓了！”

秀娥眼前一黑，幸好扶住了門框才沒摔倒：“不可能！我家二柱連雞都不敢殺，怎會殺人？”

“誰說不是呢！”趙大叔道，“可官府說了，人證物證俱在，已經(jīng)定案了！”

秀娥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一早就趕往縣衙。可任憑她怎么哭訴，衙役就是不讓她進(jìn)去。后來才知道，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二柱被判了斬立決，只等刑部批文下來就要問斬。

秀娥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哭喊著：“冤枉?。∥壹叶窃┩鞯?！”

周圍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有人同情，也有人冷笑。一個瘦高個男人陰陽怪氣地說：“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那女尸我見了，嘖嘖，死得真慘...”

秀娥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人：“你見過？你怎知是我家二柱殺的？”

那人被問得一愣，支吾道：“我、我也是聽衙門口的人說的...”說罷匆匆走了。

秀娥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路過縣衙旁的茶館時，聽見里面幾個茶客正在議論這事。

“聽說了嗎？那李二柱看著老實(shí)，竟干出這等事！”

“是啊，聽說那女的是他相好，因要挾他休妻娶她，就被殺了扔河里了...”

“不對不對，我聽說那女的是過路的，二柱見財起意...”

秀娥聽不下去了，跌跌撞撞跑回家，撲在床上痛哭?？蘩哿?，她忽然坐起來，抹了把眼淚：“不行，我不能讓二柱就這么冤死！我得想辦法！”

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么辦法？想來想去，只好去找二柱的遠(yuǎn)房表叔王老秀才拿個主意。

王老秀才聽了來龍去脈，捋著胡須沉吟良久，忽然問：“二柱被抓前，可有什么異常？”

秀娥想了想：“沒啥異常啊...就是前幾天，鄰村張屠戶來買豆腐，和二柱說了會話，后來二柱就有點(diǎn)心神不寧的?！?/p>

“張屠戶？可是那個滿臉橫肉，左眉上有道疤的？”王老秀才問。

“正是他?！毙愣瘘c(diǎn)頭，“表叔認(rèn)得？”

王老秀才若有所思：“此人名聲可不怎么好...秀娥，你且回家去，這事我自有計較。”

送走秀娥，王老秀才拄著拐杖出了門，直奔城南河邊發(fā)現(xiàn)尸首的地方。現(xiàn)場早已被清理干凈，但老秀才還是在草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小塊沾血的碎布片，看樣子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

接著他又去了縣衙大牢，使了些銀子才見到獄卒。打聽得知，那女尸身上除了一處致命傷，右手還緊緊攥著一小塊木牌，上面似乎有個“張”字，但辦案的師爺說可能是巧合，沒當(dāng)回事。

老秀才心里有了譜，又悄悄找到趙大叔，讓他留意張屠戶的動靜。

三天后的深夜，趙大叔急匆匆來敲老秀才的門：“王先生，有發(fā)現(xiàn)了！那張屠戶今晚背著個大木箱往城外去了！”

老秀才趕緊穿衣起身：“快，跟上他！”

二人悄悄尾隨張屠戶出了城，只見他七拐八繞來到一片亂墳崗，四下張望后，開始挖坑。

“這是在埋什么？”趙大叔小聲問。

老秀才示意他噤聲。等張屠戶埋好東西離開后，二人趕緊上前挖開土坑，里面果然埋著個大木箱。打開一看，兩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箱子里竟是另一個年輕女子的尸體！

“這、這又是誰？”趙大叔嚇得臉色發(fā)白。

老秀才仔細(xì)查看，發(fā)現(xiàn)這女子脖頸上有明顯掐痕，右手還緊緊攥著什么東西。掰開一看，是半塊玉佩，上面刻著個“月”字。

“快，把箱子原樣埋好，我們?nèi)蠊?！”老秀才道?/p>

第二天一早，縣太爺剛升堂，老秀才就擊鼓鳴冤。得知又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縣太爺不敢怠慢，立即帶人前去查看。

確認(rèn)情況后，縣太爺下令捉拿張屠戶。衙役趕到張屠戶家時，他正要逃跑，被逮個正著。

開始張屠戶還嘴硬，直到老秀才拿出在河邊找到的碎布片，與張屠戶一件衣服上的破口完全吻合；又拿出那半塊玉佩，與張屠戶身上佩戴的另一半嚴(yán)絲合縫。

證據(jù)面前，張屠戶終于癱軟在地，如實(shí)招供。

原來，第一個死的女子叫小翠，是張屠戶的相好，因懷了他的孩子逼他負(fù)責(zé)，被他殺害拋尸河中。那日他恰好遇見李二柱，便故意上前搭話，留下人證。

第二個女子叫月娘，是鄰村姑娘，那晚偶然撞見張屠戶埋箱子的過程，也被滅口。

“那、那你為何要陷害二柱？”縣太爺問。

張屠戶冷笑：“那小子以前欠我賭債沒還清，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正好借機(jī)除了他！”

真相大白，李二柱當(dāng)場釋放。小兩口抱頭痛哭，對老秀才千恩萬謝。

案子了結(jié)后，清苑縣傳出許多說法。有人說老秀才真是諸葛再世；也有人說是二柱爹娘在天有靈，托夢給老秀才指點(diǎn)迷津；更有甚者，說那月娘冤魂不散，故意讓老秀才找到證據(jù)報仇。

不過自那以后，清苑縣倒是太平了許多年。李二柱和周秀娥的豆腐坊生意越發(fā)紅火，后來還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每逢清明，他們都會去給枉死的小翠和月娘上炷香，愿她們安息。

只是有人注意到，每當(dāng)夜深人靜時，王老秀才常獨(dú)自一人坐在院里，對著那半塊玉佩出神。有人猜測，那月娘或許與他有什么淵源，但老秀才從未提起過，這也就成了清苑縣又一個不解之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