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的路

特邀原創(chuàng)作者/施有緣

在通泉與大莊兩個鄉(xiāng)鎮(zhèn)的交界處是我從小長大的村子，村子雖不算太大、地域卻還是寬廣，從馬龍城區(qū)順著馬大公路過了白坡水庫，一下青沙坡就算是進入我們村的地界了，村子東南面接到了民村的幾個村寨，村子西南面接到了石河和礦山，而順著礦山一路往西，翻過渾厚雄壯的諸葛南山就到了舊縣襪度一帶。

我的奶奶是舊縣上襪度人。我的爺爺雖不是那的人，卻一出生就與那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爺爺出生四十多天就因家境貧寒無力撫養(yǎng)被曾祖父送到上襪度給人當兒子，顛沛流離、一生坎坷、幾經(jīng)輾轉(zhuǎn)，直至與奶奶結(jié)婚有了未曾養(yǎng)大的大姨和母親后才攜全家回到故土生活。

因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于我而言，襪度就是我兒時的樂園。兒時最快樂的時光莫過于過年，而過年最歡樂的時候卻是大年初二去襪度，因為那里有歲數(shù)比我還小的表叔、也有表弟和諸多玩伴。印象里，舅祖父一生睿智故家境一直殷實，到了他家鞭炮是永遠放不完的，鞭炮不完，似乎年就永遠也不會過完。

我們村子與襪度直線距離不長，可翻山的路卻不好走，因為雄偉挺拔的諸葛南山橫亙在大莊與舊縣兩個鄉(xiāng)鎮(zhèn)之間。走親串戚如果不翻越這條山路就得坐車先去到縣城，再轉(zhuǎn)車坐到襪度，這樣一來實在折騰，那時的我們幾乎都是選擇步行翻山。

那時兩個村寨之間嚴格地說是沒有翻山路的，說是路不過是僅可以供人行走蜿蜒的羊場小道，路上荊棘叢生、崎嶇不平，植被沿山坡延綿，景色蔚為壯觀，在最陡峭處感覺像在攀巖一樣，每一次跌倒都是對自己勇氣的考驗。可心中有路，路不好走又何妨？每次我和奶奶翻山越嶺，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我們都有足夠的信心和力量去跨越每一個障礙，當我們每一次翻山越嶺到達舅祖父家那一刻，艱辛的翻山路早已不再艱辛。

記得一次，因為靠近山頂那段山路太陡峭，路上又多是搓腳石，奶奶裹著小腳又背著重重的背簍，她一個踉蹌,身體失去了平衡,滑倒了一跤，背簍也滾下了山坡，奶奶卻仍然一如既往地笑著和我說，孫兒啊，以后你長大開車了，接奶奶坐你的小包車從馬龍去……。從那時起，每次走到那里我都會一個勁地搶奶奶的背簍，雖然背簍沒搶到，但奶奶的手總算是搶著牽上了，多年以后，奶孫倆手牽手相依為命的場景就那樣一次一次進入了我的夢鄉(xiāng)……

從記事起直至工作以前，我和奶奶樂此不疲地翻越著諸葛南山。

那條崎嶇的翻山路也年復一年見證著我兒時無數(shù)美好的時光，它承載了我太多童年的回憶，這些快樂的回憶，成為了我長大后面對低谷時的精神食糧。路途的艱辛讓我明白，生活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航程，每一寸不好走的路，都是生活的磨礪，那條翻山路時刻提醒著我要學會堅強，時刻提醒著我堅韌與不屈。

工作后，奶奶也逐漸步履蹣跚了，步行翻越諸葛南山就少了些，再后來有了車，也終于實現(xiàn)了奶奶從馬龍坐車去弟弟家的夢。

約十年前，諸葛南山風力發(fā)電場開工建設了，作為云南最大的風力發(fā)電場之一，云南省能源投集團有限公司風力發(fā)電場施工道路打通后，從城區(qū)至諸葛南山大山脊梁一路往南直至舊縣襪度一側(cè)的下山施工道路也修成了寬闊的柏油馬路，每天往諸葛南山山頂看花、登山、騎行的游客絡繹不絕，人們驚異于諸葛南山神奇秀美的風光，在這片神秘廣袤的土地上，旋轉(zhuǎn)的風車與起伏的山巒、藍天白云、落日霞光構(gòu)成了一幅幅美麗的山水畫卷。

或許得益于諸葛南山的秀美風光，再后來，諸葛南山山梁往大莊礦山一側(cè)終于修出了一條可供農(nóng)用車行走的土路。在幾年前村里組織的座談交流會上，大家都覺得，什么時候有錢這條土路能修成水泥路就好了。可即使是土路，也比以前的羊腸小路好走了許多，這幾年回到村里過年，每年初二我仍舊會帶著孩子順著土路爬到山頂，給孩子講述著我的爺爺奶奶還有其他家族祖輩的各種故事，歲月蹉跎，回首往事，有辛酸，更多的卻是美好！

今年夏季，我和幾個朋友去從馬龍到諸葛南山撿菌子，還順著那條土路一路到了我家，或許因為是雨季一路泥濘，下了山，車身已是滿滿一身泥。我戲言著安慰朋友，快了，土路是走一次少一次了，聽說要修了，以后你想走都走不到了。

前幾天，和一個朋友爬山，驅(qū)車到那，專門去走了一程，如今大莊一側(cè)的土路也已經(jīng)修成了寬闊的水泥路面，終于全程連通了諸葛南山脊梁至舊縣襪度一側(cè)的柏油路。

翻山的路終于平坦了，也再也不用繞道馬龍再去舅祖父家，可奶奶卻終于還是沒能再坐上我的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奶孫倆手牽手的畫面也終于定格在了多年前諸葛南山的那一刻，惟愿奶奶天堂的路上一路坦途，永遠不再有荊棘！

二零二四年冬

▍文章作者：施有緣

▍圖片作者：張越昊

▍綜合編輯：馬龍生活網(wǎng)（轉(zhuǎn)載請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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