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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有個名叫小村落總裹著一層化不開的水汽。
溪水從村后青山蜿蜒下來,繞著村子轉了個彎,把青石板路潤得發(fā)亮。溪邊的蘆葦長到齊腰高,風一吹就沙沙響,像誰藏在里面低聲說話。阿明是上個月才回村的,他在城里做了五年木匠,這次是回來接下祖上傳的老木匠鋪——鋪子就在溪邊,隔壁是王婆婆的雜貨鋪,斜對面就是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樹。
離中元節(jié)還有三天,村里就熱鬧起來。婆娘們坐在自家門檻上扎河燈,竹篾子削得細巧,糊上粉的、藍的、黃的紙,指尖沾著漿糊,嘴里還念叨著:“給老祖宗的燈,得亮堂些。”漢子們則扛著鋤頭去后山祭祖,墳頭壓上黃紙,再擺上一碗白米飯、兩塊臘肉,點燃三炷香,煙霧裊裊地飄進蘆葦叢里。
阿明的木匠鋪剛收拾好,院里堆著新劈的杉木,刨花在墻角積了薄薄一層,帶著松木香。這天傍晚,他挑著水桶去溪邊打水,夕陽把溪水染成金紅色,蘆葦穗子上沾著光。剛把水桶放進水里,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輕響——不是蘆葦的沙沙聲,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他回頭看,蘆葦叢里站著個身影。
那人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衫,梳著齊耳的短發(fā),手里攥著塊淡粉色的絹帕。天色已經暗下來,看不清臉,只覺得身影很單薄,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紙。阿明愣了愣,開口問:“請問……你找誰?”
話音剛落,那身影就往后退了退,鉆進蘆葦叢里,沒了蹤影。阿明撓撓頭,只當是村里哪個姑娘家害羞,沒太在意。可等他挑著水往回走,路過老槐樹下時,又瞥見樹影里站著個人——還是那件藍布衫,手里還攥著絹帕,正朝著木匠鋪的方向望。
“姑娘?”阿明又喊了一聲,這次他快步走過去,可樹影里空空的,只有幾片槐樹葉落在地上,沾著露水。
當晚,阿明就做了個夢。夢里還是溪邊的蘆葦叢,那個藍布衫的身影站在水里,水沒過她的腳踝,手里的絹帕飄在水面上,變成了一盞河燈。她朝著阿明招手,嘴里好像在說什么,可阿明怎么也聽不清,剛想走近,就被一陣冷風吹醒了。
第二天一早,阿明去隔壁買醬油,撞見王婆婆在鋪子里整理香燭。王婆婆是村里的老人,頭發(fā)全白了,眼睛卻亮得很,阿明小時候常聽她講古。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昨晚的事說了:“王婆婆,我昨晚在溪邊和老槐樹下,都看見個穿藍布衫的姑娘,喊她就躲了,您知道是誰家的嗎?”
王婆婆的手頓了頓,手里的香燭掉在柜臺上。她抬頭看了看阿明,又朝窗外的老槐樹望了一眼,壓低聲音說:“你……你看清她的臉了嗎?”
“沒看清,天色太暗了?!卑⒚髡f。
王婆婆嘆了口氣,拉著阿明坐到里屋的小凳上,倒了杯涼茶遞給他:“你剛回村,有些舊事不知道。那不是活人,是秀娘的影子?!?/p>
“秀娘?”阿明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幾十年前的人了?!蓖跗牌诺穆曇舫亮讼氯?,像是在回憶很遠的事,“秀娘當年是村里最俊的姑娘,手也巧,會繡梅花,還會做桃花糕。她和村里的阿勇好,阿勇是個后生,長得高,力氣大,倆人常在老槐樹下約會,秀娘給阿勇繡帕子,阿勇給秀娘摘野果子?!?/p>
后來,打仗了。阿勇要去當兵,走的那天是正月十五,雪下得很大。秀娘送他到溪邊,把一塊繡著梅花的粉絹帕塞給他,說:“我等你回來,咱們就在老槐樹下拜堂。”阿勇攥著絹帕,說:“等我打了勝仗,就回來帶你去縣城看戲,吃你最愛吃的桂花糖。”
這一等,就是三年。
秀娘每天都去溪邊等,早上帶著桃花糕,傍晚帶著繡活,坐在老槐樹下,望著山路的方向。村里有人說阿勇犧牲了,勸她別等了,可秀娘不聽,她說阿勇答應過她,一定會回來。
第四年的七月半,秀娘病倒了。她發(fā)著高燒,嘴里還念叨著阿勇的名字,手里緊緊攥著塊沒繡完的絹帕——還是淡粉色的,上面只繡了半朵梅花。臨終前,她讓鄰居把她扶到老槐樹下,挖了個坑,把自己的銀簪埋了進去,說:“這是阿勇給我的定情簪,等他回來,讓他挖出來,就知道我等過他……”
秀娘走后,村里人為她立了個衣冠冢,就在后山。可沒人知道那銀簪埋在哪兒,阿勇也再也沒回來——后來村里收到消息,阿勇在一次戰(zhàn)斗中犧牲了,尸體沒找著,只寄回了一封染血的信,還有那塊秀娘送他的梅花絹帕。
“那信和絹帕呢?”阿明問。
“在我這兒。”王婆婆起身從柜子里拿出個木盒子,打開來,里面放著一張泛黃的信紙,還有塊疊得整齊的粉絹帕,帕子上的梅花還清晰,只是邊角有些磨損?!爱斈甏甯刹堪褨|西交給我,說阿勇沒親人了,讓我替他收著。我本想燒給秀娘,可又覺得,萬一秀娘不知道阿勇的消息,燒了反而讓她牽掛……”
阿明看著那塊絹帕,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身影——手里攥著的,就是這樣一塊淡粉色的絹帕。
“秀娘的影子,這些年常有人看見嗎?”阿明又問。
“也不是??匆?,就中元節(jié)前后?!蓖跗牌耪f,“有人說在溪邊見過,有人說在老槐樹下見過,都是遠遠的,喊她就躲。大家都說,秀娘是在等阿勇,也在找她埋的銀簪——她怕阿勇回來找不到,又怕自己忘了埋在哪兒。”
阿明沉默了。他想起昨晚夢里的場景,秀娘站在水里,絹帕變成了河燈,像是在指引什么。他突然有個念頭:“王婆婆,您知道秀娘當年把銀簪埋在老槐樹下的哪兒嗎?”
王婆婆搖搖頭:“沒人知道,那時候她都快不行了,鄰居只看見她在樹下挖坑,沒看清具體位置。這些年也沒人敢挖,怕驚擾了秀娘?!?/p>
阿明沒再多說,回了木匠鋪。當晚,他又夢見了秀娘。這次,秀娘沒站在蘆葦叢里,而是站在老槐樹下,朝著阿明指了指樹根——就在樹干朝著溪水的那一側,有個不起眼的小土坑,上面長著幾叢雜草。
第二天一早,阿明拿著小鏟子,來到老槐樹下。他按照夢里秀娘指的方向,撥開雜草,輕輕挖了下去。挖了沒兩寸,鏟子就碰到了硬東西——是個小小的布包,打開來,里面果然有一支銀簪,簪頭是朵小小的梅花,雖然氧化得有些發(fā)黑,卻依舊精致。
阿明拿著銀簪,跑去找王婆婆。王婆婆看到銀簪,眼圈紅了:“這就是秀娘的簪子……沒想到,真讓你找到了。”
“王婆婆,”阿明說,“秀娘的心愿,是讓阿勇知道她等過他,還想讓阿勇看到這銀簪??砂⒂乱呀洸辉诹?,咱們能不能……幫她了了這個心愿?”
王婆婆想了想,說:“中元節(jié)晚上,咱們放河燈,把銀簪和阿勇的信、絹帕都放在燈里,讓河燈順著溪水飄走。老人們說,河燈能帶著念想,找到要找的人。說不定,秀娘能看到,阿勇也能看到?!?/p>
阿明點點頭。接下來的兩天,他和王婆婆一起扎河燈。阿明特意選了塊紅色的紙,扎了個最大的河燈,燈架做得格外結實,還在里面放了個小木盒,用來裝銀簪、信和絹帕。村里的人知道了這事,也都來幫忙,有的送來了蠟燭,有的拿來了桃花糕——說秀娘當年最喜歡吃這個,讓一起放在燈里。
中元節(jié)終于到了。
傍晚時分,村里的人都來到溪邊,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河燈。夕陽落下,天色暗下來,溪水泛著冷光,蘆葦叢里的風帶著涼意,卻沒人覺得害怕。阿明捧著那個紅色的河燈,站在最前面,王婆婆站在他身邊,手里拿著打火機。
“秀娘,阿勇,”王婆婆輕聲說,“你們倆苦了一輩子,今天咱們把念想都裝在燈里,你們就別再牽掛了?!?/p>
阿明點燃了河燈里的蠟燭,燭光透過紅紙,映得周圍一片暖紅。他小心翼翼地把河燈放進水里,王婆婆把銀簪、信和絹帕放進小木盒,蓋好蓋子,也放進燈里。村民們也陸續(xù)把手里的河燈放進水里,一盞盞燈順著溪水飄走,像一串會發(fā)光的星星,照亮了水面。
就在這時,阿明看到了那個身影。
還是那件藍布衫,站在蘆葦叢邊,這次離得很近,能看清她的臉——眉目清秀,嘴角帶著點淺淺的笑,眼睛里映著河燈的光。她沒有躲,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紅色的河燈,手里的淡粉色絹帕輕輕飄了起來,落在水面上,正好飄到紅色河燈旁邊,像是在陪著它一起走。
阿明知道,那是秀娘。
秀娘望著河燈,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慢慢抬起頭,朝著阿明和王婆婆的方向,輕輕鞠了一躬。接著,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像水汽一樣,一點點消散在風里。在她消失的那一刻,阿明好像聽到了一聲很輕的“謝謝”,帶著釋然,也帶著溫柔。
紅色的河燈順著溪水,越飄越遠,最后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紅點,消失在夜色里。村民們站在溪邊,沒人說話,只有蘆葦在風里沙沙響,像是在替秀娘和阿勇說著告別。
那天晚上,阿明沒有再做夢。
后來,村里的人還是會在中元節(jié)放河燈,每次都會扎一盞紅色的燈,里面放一塊小小的桃花糕。有人說,偶爾還會看到溪邊有個藍布衫的身影,只是不再攥著絹帕,而是跟著河燈走一段,然后笑著消失——那是秀娘看到了阿勇的信,知道阿勇也牽掛著她,終于放下了執(zhí)念。
阿明留在了小村里,把木匠鋪打理得很好。他常常坐在老槐樹下,看著溪水,手里刨著木頭,偶爾會想起那個中元節(jié)的夜晚,想起秀娘的身影,想起那些飄遠的河燈。他知道,有些念想,就算隔著生死,也能被溫柔地接住;有些等待,就算沒有結果,也能被好好地安放。
溪水還在流,老槐樹還在,村里中元節(jié),每年都會有暖紅的河燈,帶著人間的溫情,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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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為純原創(chuàng)民間故事,寓教于樂,旨在豐富讀者業(yè)余文化生活,所有情節(jié)根據民間口述整理而成。純文學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講理,勿與封建迷信對號入座!抄襲、侵權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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