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到底會不會做事？連個電飯鍋都不會用，我們家娃兒要餓肚子了！"

兒媳婦王芳的聲音像一把刀，刺得我心口生疼。我顫抖著手，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沒煮熟的白米飯，啞口無言。

確實(shí)是我的錯，今早照顧小孫子鬧肚子，手忙腳亂間忘了按下電飯鍋的開關(guān)。可這么些年來，我哪天不是天不亮就起來準(zhǔn)備全家的三餐？哪天不是含辛茹苦地照顧他們的孩子？

"媽，您先別難過，"兒子小剛輕聲說，卻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們...我們叫個外賣吧。"

我看著兒子低垂的眉眼，心里一陣苦澀。五年前，他和王芳因?yàn)楣ぷ髅?，把剛出生的小寶交給我?guī)?。我二話沒說就從鄉(xiāng)下搬到了城里，放棄了種了大半輩子的菜園子和熟悉的街坊鄰居。

如今，就因?yàn)橐淮问д`，我竟成了這個家的罪人？

王芳還在廚房里摔盆摔碗，嘴里不停地埋怨著。小寶站在客廳角落，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奶奶..."我忍住淚水，對他擠出一個微笑，心里卻做了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我默默收拾好了行李。這五年來，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

"媽，您這是要干啥？"小剛發(fā)現(xiàn)我的行李箱，驚訝地問道。

"回老家，"我語氣平靜，"這么些年，我也累了，想回去歇歇。"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窗戶上凝結(jié)的水珠緩緩滑落，像是我心里流不出的淚。廚房里飄來早飯的香氣，是王芳在做飯，鍋鏟敲打在鍋邊的聲音格外刺耳。

"不行，您不能走，"小剛急了，"小寶離不開您啊！"

我苦笑著搖頭："你媳婦不是說我連個電飯鍋都不會用嗎？留我在這兒，怕是添亂。"

"媽，昨天她就是氣話，您別放在心上..."

我打斷他："小剛，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知道，在城里人眼里，我這鄉(xiāng)下老太太笨手笨腳，做什么都不夠好。"

這時，五歲的小寶從房間里跑出來，一把抱住我的腿："奶奶，您不要走，小寶會乖，不會再讓媽媽罵您了..."

孩子稚嫩的聲音讓我鼻子一酸。這些年，我看著他從襁褓中的嬰兒長成了會說會跑的小男子漢。每天早上五點(diǎn)起床，準(zhǔn)備他愛吃的小饅頭；下雨天背著他蹚過積水去幼兒園；他發(fā)燒時，整夜守在床邊...這些付出，在別人眼里或許微不足道，但對我來說，卻是生命中最值得驕傲的事。

"媽，我和芳芳商量好了，以后家務(wù)活您不用管了，就專心帶帶小寶就行。"小剛試圖挽留我，"昨天是個意外，芳芳也不是真心責(zé)怪您..."

我搖搖頭，拿出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這是我這些年給小寶記的成長日記，他喜歡吃什么，怕什么，睡前要講什么故事，都寫在里面了。"

王芳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變了變："媽，您真要走?。?

"是啊，回老家。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這老婆子插不上手，也幫不上忙。"我平靜地說。

王芳放下盤子，欲言又止。餐桌上的包子冒著熱氣，卻沒人動筷子。我想起昨天那鍋沒煮熟的米飯，心里五味雜陳。

"媽，對不起..."王芳突然開口，眼圈紅了，"昨天我太過分了。"

我看著這個曾經(jīng)把女兒家的驕傲寫在臉上的姑娘，如今也是為人母，為人妻，肩上的擔(dān)子不輕松。城市的生活壓力大，工作忙，回到家還要照顧孩子、操持家務(wù)，難免會有情緒爆發(fā)的時候。

"沒事，人都有急的時候。"我淡淡地說。

"不，我真的錯了。"王芳的聲音哽咽了，"這些年，您為我們家付出那么多，我卻...我卻只會挑剔。昨天小寶肚子疼，您照顧了一夜，忘記按電飯鍋也是正常的..."

小剛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媽，別走，這個家離不開您。"

我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不是因?yàn)槲?，而是心里那道?jiān)冰被融化了。

王芳從廚房拿出一個保溫杯，遞給我："媽，這是我泡的菊花茶，您嗓子最近不舒服，喝點(diǎn)潤潤。"

我接過杯子，驚訝地看著她。這些年，她何時關(guān)心過我的身體狀況？

"我...我一直都知道您喜歡喝菊花茶，"王芳低著頭，"只是以前太自私，只顧著自己。昨晚小剛和我談了很久，我才明白...這些年您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只為了幫我們。"

雨聲漸小，陽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客廳。小寶撲進(jìn)我懷里，奶聲奶氣地說："奶奶，您教我包餃子吧，我想學(xué)。"

我撫摸著孫子的頭發(fā)，心中的堅(jiān)持慢慢松動?；蛟S，我需要的不是逃離，而是被理解、被尊重。

"媽，我和芳芳商量了，打算過段時間帶您和小寶回老家住幾天，您指導(dǎo)我們種點(diǎn)菜，也讓小寶體驗(yàn)一下農(nóng)村生活。"小剛說。

王芳接過話："是啊，媽。以后家里的事我們一起商量著來，您的經(jīng)驗(yàn)我們都要學(xué)習(xí)。昨天...真的對不起。"

我看到兒子和兒媳眼中的誠懇，突然明白了什么。每個家庭都會有矛盾，關(guān)鍵是如何化解。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自己只是個幫忙帶孩子的老人，卻忽略了自己也是這個家的重要一員。

"好吧，"我放下行李箱，笑著說，"那我就再教教你們，怎么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小寶歡呼起來，王芳幫我把行李拿回房間，小剛?cè)N房熱早飯。陽光照在餐桌上，映出一家人的笑臉。我明白，在這個城市的小家里，我不只是個保姆，而是被需要的奶奶、媽媽。

那天晚上，王芳主動來到我房間，拿出一本相冊："媽，這是我偷偷記錄的小寶成長照片，有很多都是您和他在一起的。我一直想找機(jī)會送給您..."

翻開相冊，滿滿都是回憶。我和小寶在公園玩耍，我教他寫字，他睡在我懷里的溫馨時刻...原來，這些年的付出，不是沒人看見。

幫兒子帶娃五年，從最初的不適應(yīng)到如今的舍不得分離，我懂了：家人之間，不在于誰付出多少，而在于是否愿意理解、尊重彼此。一次電飯鍋的小插曲，反而讓我們一家人的心靠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