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59年春天，北京還冷著，中央軍委會議室里卻悶得人喘不過氣，剛簽完的任命書墨跡還沒干，徐向前管紅四方面軍戰(zhàn)史，周純?nèi)珟椭桑瑤讉€穿舊軍裝的老頭靠在墻角，小聲嘀咕這搭配不穩(wěn)當(dāng)，眼光往門外飄，槐樹底下，像看見三十年前的槍口，正對著誰的后背。
周純?nèi)缒暝诤贝蓮S打工，因為寫標(biāo)語被人挑去當(dāng)政工干部，后來在紅四方面軍當(dāng)政委，肅反時下手很狠，人送外號鐵嘴，一九三二年夏天，徐向前的第二任妻子程訓(xùn)宣因為說政策不對被關(guān)起來，最后死在亂槍里，執(zhí)行隊里有周純?nèi)拿?，這事兒像一顆子彈卡在兩人中間三十年，到一九五五年授銜那天，周純?nèi)h(yuǎn)遠(yuǎn)敬禮，徐向前微微點頭，連記者都覺著空氣凍住了。
編委會成立那天，幾個老參謀想勸徐換人，他攔住了，說史料工作不能帶私心，這話一出，桌上搪瓷缸里的水都晃了晃，周搬來三口裝滿舊文件的皮箱，有人翻出一張1935年的手令，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周純?nèi)珟ш爤?zhí)行，夜里加班的時候，常聽見周對著老照片小聲說早該交代的，可他一步也沒邁進(jìn)過徐的辦公室。
1962年定稿前夜，徐用紅筆劃掉“肅反工作成效顯著”那句話，批了句“當(dāng)年死了多少好同志”，印刷廠送來的校樣里，這句批注成了鉛字，讀者看了心里沉沉的，周臨終前對女兒說“我欠徐老將軍一句對不起”，這句懺悔，徐老將軍直到1985年病重也沒聽見，他最后只說，歷史要真實，人得往前看。
三十年后，檔案館里那封沒寄出去的道歉信靜靜躺著，信封上寫著徐向前同志幾個字，被時間洇得模糊了，像一滴懸著沒落下來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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