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mèng)》里,《芙蓉女兒誄》和《姽婳詞》相呼應(yīng),寫的其實(shí)是同一件事!不信,你看賈寶玉為姽婳將軍林四娘寫的長(zhǎng)篇歌行怎么說?
恒王好武兼好色,遂教美女習(xí)騎射。秾歌艷舞不成歡,列陣挽戈為自得。眼前不見塵沙起,將軍俏影紅燈里。叱吒時(shí)聞口舌香,霜矛雪劍嬌難舉。丁香結(jié)子芙蓉絳,不系明珠系寶刀。
一部《紅樓夢(mèng)》,作者寫裙釵齊家治國(guó),更以“芙蓉”為“女兒”,以“閨閣”為“忠義”,芙蓉絳系寶刀,是女兒上戰(zhàn)場(chǎng),卻是“艷李秾桃心力怯”,終究是“先天不足”、“大勢(shì)已去”,徒勞無功,嬌弱難改乾坤命運(yùn)。
林黛玉和晴雯這一主一仆,是女兒顏值的巔峰代表人物,亦都是芙蓉花神,甄英蓮為妾,亦是水芙蓉,此三者,最堪憐,真應(yīng)憐,為蓮屬性定下了“可憐”的悲劇格調(diào)。
《紅樓夢(mèng)》香菱斗草時(shí)出了“夫妻蕙”,后來寶玉把它和“并蒂蓮”埋在一處,是寫甄寶玉與甄英蓮的“夫妻會(huì)”。香菱亦是香林,實(shí)為黛玉分身,甄寶玉亦是賈寶玉分身,亦或者說,香承與師承之寓,是為三生石上第二世。
只是,三春終究以三秋作結(jié),三劫過后,白茫茫一片的雪國(guó),寸草不生,花木更是全無,芙蓉亦是性命難存。
所以,查檢大觀園之后,筆名菱洲的二姑娘賈迎春,住在藕香榭的四姑娘賈惜春,她們的丫環(huán),都犯了錯(cuò),兩姐妹都選擇了不為丫環(huán)求情,獨(dú)善其身。
迎春含淚道:“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還十分說情留下,豈不連我也完了?你瞧入畫也是幾年的人,怎么說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兩個(gè),想這園子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說,將來終有一散,不如你各人去罷?!?br/>
看官聽說,二姑娘含淚,是不得已也,二木頭之名,非不知疼痛之意,畢竟,草木也知愁,可知賈迎春的“木頭”諢名,以及“菱洲”筆名,皆是香承黛玉之木屬蓮科之寓,是寫其原型身份。
惜春道:“你們管教不嚴(yán),反罵丫頭。這些姊妹,獨(dú)我的丫頭這樣沒臉,我如何去見人。昨兒我立逼著鳳姐姐帶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邊的人,鳳姐姐不帶他去,也原有理。我今日正要送過去,嫂子來的恰好,快帶了他去?;虼颍驓?,或賣,我一概不管。”
看官聽說,四姑娘心冷意冷,并非冷血無情,而是蓮謝香殘藕,“穿云”、“度月”,不過是“春夢(mèng)隨云散,飛花逐水流,三春已盡,無可奈何”。
惜春道:“我雖年輕,這話卻不年輕。你們不看書不識(shí)幾個(gè)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著明白人,倒說我年輕糊涂。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畫了?!?br/>
四姑娘賈惜春心知肚明,錯(cuò)不在丫環(huán),而在賈珍與尤氏,只是現(xiàn)任族長(zhǎng)已將賈府翻過來,當(dāng)今天子已經(jīng)取代前朝帝王,不信這輿圖換稿又如何?江山似春宮,柳折花殘實(shí)可傷,諸芳落盡水流紅,再不能入畫!
再看柳湘蓮和尤三姐,蔣玉菡和花襲人,但凡與蓮字相干的人物,哪一個(gè)不是悲劇人物呢?
再看菂官和藕官這一對(duì)臺(tái)上的夫妻,“菂”為蓮子,“藕”為蓮藕,皆與芙蓉有關(guān),對(duì)應(yīng)二玉!
歐陽修《祭薛質(zhì)夫文》:莖華雖敷,不菂而枯。菂官早夭,正是紅樓蓮屬諸艷早夭的縮影,正所謂:千紅一窟、萬艷同杯。
《虛花悟》: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情淡天和。說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里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zāi)?。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guān)死劫誰能躲?聞?wù)f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jié)著長(zhǎng)生果。
賈府有四春,三春去后就已經(jīng)是諸芳盡,春之夢(mèng)隨著云彩飄散,花兒都落入了流水中,沁芳二字,便是“流紅”二字,是“白骨如山、血流成河”,四姑娘何嘗不是“不菂而枯”者?這“藕香榭”三字,畫得出!全是悼亡之挽歌悲音,正所謂:“連天衰草遮墳?zāi)梗鄺髁窒鹿硪髋?”
《芙蓉女兒誄》:維太平不易之元(年便奇),蓉桂競(jìng)芳之月(八月),無可奈何之日(日更奇),怡紅院濁玉,謹(jǐn)以群花之蕊,冰鮫之縠,沁芳之泉,楓露之茗,四者雖微,聊以達(dá)誠(chéng)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宮中撫司秋艷芙蓉女兒(奇稱)之前。
《紅樓夢(mèng)》賈寶玉稱呼晴雯為“芙蓉女兒”,林黛玉、甄英蓮、賈迎春、賈惜春等眾,何嘗不是芙蓉女兒呢?故后文不再為黛玉另作悼亡!
鷙特立不群,晴雯以高標(biāo)見嫉,花原自怯,豈奈狂飆?柳本多愁,何禁驟雨?柳折花殘,白骨如山,以至于鄉(xiāng)籍姓氏,湮淪而莫能考者久矣,便是女兒之塑像,年久失真,亦換作瘟神爺。秋雨秋窗秋不盡,待到殘荷也被拔去,這一出“懷金悼玉”的《紅樓夢(mèng)》,徒留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蓮屬敗,杏屬杏,先有“杏簾在望的杏花村”取代了芙蓉花神的第一春,繼而有文杏為薛寶釵之仆從,嬌杏翻為人上人?!坝谓z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fēng)怨別離”,斷了線的風(fēng)箏,又能飛多遠(yuǎn)呢?便是得了杏花簽的三姑娘,遠(yuǎn)嫁異鄉(xiāng)之后,也未曾逃過一劫。真真是三春作三秋的末世,局外人難解這畫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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