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奇怪不奇怪？有的女人就像菜市場里傍晚打折的青菜，年紀一上來就蔫了；可另一些呢，倒像是老家地窖里藏的老酒，年頭越久，那個香味兒越是往骨頭里鉆。我樓下住著位退休的語文老師，今年六十五了，滿頭銀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每天早晨看她提著布兜去買菜，腰桿筆直，遇見鄰居家小孩蹲在地上哭，她會從兜里摸出顆話梅糖。怪得很，連小區(qū)里最鬧騰的野貓都愛繞著她腳邊轉(zhuǎn)悠——這種吸引力，可不是年輕姑娘擦脂抹粉能比得了的。

這種經(jīng)得起時間磨洗的吸引力，頭一個特質(zhì)就是“從容”。你注意觀察過燒開水沒有？二十歲的姑娘像剛灌進壺的涼水，咕嘟咕嘟鬧騰得厲害；六十歲的女人則是滾開后撤了火的溫水，往玻璃杯里一倒，茶葉都能舒展開來。我認識位年輕時在紡織廠做工的阿姨，現(xiàn)在帶孫子逛公園，別家奶奶追著孩子喂水擦汗，她倒好，坐在長椅上鉤毛線，偶爾抬頭看看。孫子摔了跤，她等孩子自己爬起來才招手：“過來，奶奶看看膝蓋?！边@份穩(wěn)當，讓周圍人都跟著安心。

再說“智慧”。這可不是書本里扒拉出來的死知識，而是過日子熬出來的活腦筋。好比農(nóng)村灶臺上用了半輩子的鐵鍋，油光锃亮卻不沾一粒米。前陣子親戚家女兒鬧離婚，全家雞飛狗跳時，八十歲的姑奶奶拄著拐棍來了句：“急啥？當年我嫁過來第三天，你爺爺就被抓了壯丁。”她掰著手指頭算：“日子是條河，有時候渾有時候清，你得學會在渾水里摸魚，在清河里洗衣裳?！比詢烧Z，比心理專家兩小時疏導還管用。

特別要提的是“經(jīng)濟自在”。這個詞聽著玄乎，說白了就是“自個兒兜里有錢，心里不慌”。隔壁單元王阿姨退休金不算頂高，但人家年輕時就在陽臺上種薄荷，現(xiàn)在搗鼓成手工薄荷膏，街坊鄰里都來找她買。那天看她戴著老花鏡算賬，笑呵呵地說：“這錢夠給孫女買整套《西游記》連環(huán)畫了?！边@種自己掙來的踏實感，讓她的皺紋都帶著光——不是年輕人刷手機搶紅包的興奮，而是像秋收后老農(nóng)數(shù)著糧倉的滿足。

還有樣頂要緊的是“懂得疼自己”。很多女人前半輩子為丈夫孩子活，到老了還擰巴著。我母親那代人，剩菜舍不得倒，新衣服舍不得買?，F(xiàn)在七十多的劉嬸卻想通了，早晨去跳廣場舞必穿那雙軟底繡花鞋，她說：“腳舒服了，全身都輕松?！鄙现芘鲆娝I糖炒栗子，紙袋揣在懷里暖手：“年輕時怕胖不敢吃，現(xiàn)在想通了，甜味兒是給自己活的證據(jù)?！?/strong>

最打動人心的其實是“慈悲心”。這種慈悲不是廟里燒香的那種，是見多了世事無常后長出來的柔軟。菜場賣豆腐的吳大姐，總給孤寡老人留最嫩的豆花；以前在醫(yī)院當護士的趙奶奶，誰家孩子發(fā)燒都上門教物理降溫。這種經(jīng)過歲月沉淀的善意，像老杉木衣柜，不刺眼，卻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讓人想靠近的溫度。

去年冬至在社區(qū)活動中心，我看見七十歲的孫阿姨在教一群年輕人包餃子。她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變形了，但捏出的褶子像花瓣似的。有個姑娘抱怨肉餡調(diào)不好，孫阿姨湊過去聞了聞：“你忘了放姜末，去腥的?！庇謮旱吐曇粜Γ骸拔宜氖畾q時也總忘，被我婆婆說多了就記住了?！蹦且豢趟劢堑陌櫦y像陽光下的湖面——原來真正的吸引力，是讓年輕人看見時光不必害怕的證據(jù)。

這種魅力不像鮮花那樣搶眼，倒像是南方梅雨季過后，翻出來晾曬的棉被，吸足了陽光的味道。它不聲張，卻讓每個靠近的人都想深深吸一口氣。就像我母親常說的：“女人啊，二十歲是朵花，五十歲是棵樹，等到八十歲——就成了樹下那條走了半輩子的路，自己踏實，也讓過路的人踏實?！?/strong>

所以你看，時間這東西最公平。它帶走了膠原蛋白，卻可能還給你更珍貴的東西。就像鄉(xiāng)下灶膛里埋著的紅薯，急火烤出來外面焦里面生，非得用余燼慢慢煨著，才能煨出通體甜糯的滋味。那些年紀越大越耐看的女人，多半是把自己活成了這樣一個“煨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