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一個游方道士，能讓整個鎮(zhèn)子的人搶著吃屎——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有個網(wǎng)紅博主，發(fā)個視頻說「喝洗腳水能治癌癥」，然后全國人民排隊去買洗腳水，還嫌買得不夠多。

問題來了：人怎么就這么容易被忽悠呢？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河灣縣的白雞鎮(zhèn)說起。

這白雞鎮(zhèn)本來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一條青石街從東頭鋪到西頭，街兩邊是灰瓦白墻的破房子。鎮(zhèn)上的人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像一灘死水，平靜得讓人想打瞌睡。

直到那年秋初，鎮(zhèn)口老槐樹下來了個不速之客——一個游方道士。

這道士約莫五十來歲，面皮蠟黃，眼角布滿細(xì)紋，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狡黠。穿一件青布道袍，衣襟上油漬斑斑，腰間懸著個破葫蘆，走一步「嘩啦」一聲，像裝了一肚子碎銅爛鐵。

這廝一屁股坐在槐樹下，背靠著樹干，瞇著眼望天，嘴里念念有詞：「天將降祥瑞于白雞鎮(zhèn)……天將降祥瑞……」

鎮(zhèn)上的人路過時瞥他一眼，都當(dāng)他是個討飯的瘋道士，誰也沒當(dāng)回事。

第二天清早，鎮(zhèn)上的張三忽然在集市上拍著大腿喊開了：「不得了！我昨夜夢見老槐樹下金光閃閃，是神仙下凡的兆頭！」

這一嗓子，像往熱油里潑了瓢水，頓時炸開了鍋。

眾人一窩蜂跑到老槐樹下，果然看見地上有一粒金燦燦的圓東西，像小指頭肚大小，在晨光里閃著微光。有人蹲下摸了摸，硬邦邦的，還有點溫?zé)帷?/p>

這時，那道士慢悠悠地從樹后走出來，捋著胡須，故作神秘地說：「此乃'黃金屎'，乃神鳥白雞所遺。吃了可治百病，延年益壽，學(xué)子吃了還能中科舉！」

起初，鎮(zhèn)上的人半信半疑。

可沒過兩天，鎮(zhèn)上就傳出了各種「奇跡」——

李四原本老寒腿，走路一瘸一拐，吃了「黃金屎」后，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還能挑兩桶水小跑。

王五家的孩子咳嗽得喘不上氣，吃了一粒，當(dāng)晚就能唱歌。

劉寡婦更離譜，說自己吃了后夢見財神爺，第二天在雞窩里撿到一枚銅錢，笑得合不攏嘴。

這些話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神。鎮(zhèn)上的人開始爭先恐后地去老槐樹下等「黃金屎」。

道士每天都會「變」出幾粒，誰給的香油錢多，誰就能先得。有人甚至半夜就去排隊，披著被子坐在樹下，像守著個聚寶盆。

奇怪的是，吃過的人都說自己精神頭足，身體輕得像能飛起來。

于是，白雞鎮(zhèn)幾乎人人都吃過，連隔壁鎮(zhèn)的人也慕名而來，甚至有外地商人趕來收購，再以十倍的價錢賣到更遠(yuǎn)的地方。

道士賺得盆滿缽滿，索性在鎮(zhèn)口蓋了一座「白雞廟」，廟里供著一只白瓷雞，雞屁股底下每天都會「掉下」幾粒黃金屎。

半個月后，鎮(zhèn)上的問候語從「吃了嗎」變成了「你今天吃黃金屎沒？」

不吃的人會被冷嘲熱諷：

「喲，你是怕花錢吧？」

「命都不要了？」

「你看人家都吃了，你還等啥？」

鎮(zhèn)東頭的趙二愣子，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一向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伤眿D天天在耳邊念叨：「人家都吃了，你不吃，要是真靈，你落下病了怎么辦？」

趙二愣子被說動，咬牙花了半個月的工錢買了一粒。吃下去后，他咂咂嘴，說不出啥味兒，只覺得嗓子里甜甜的。

連鎮(zhèn)上的私塾先生也不甘落后，在課堂上搖頭晃腦地講：「此乃天人感應(yīng)，神鳥降福，我等當(dāng)誠心敬之?！?/p>

于是，連學(xué)生們的書包里都揣著小紙包，課間偷偷交換「黃金屎」，像交換糖果一樣。

有一天夜里，鐵匠王大錘喝了半斤老酒，腳步虛浮地回家，路過白雞廟時，看到廟門虛掩，里面透出一線昏黃的燈光。

他心頭一動，悄悄推門探頭一看——

只見道士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把小刷子，蘸著黃粉給白瓷雞的屁股上色。旁邊的木盤里，擺著一堆銅屑和蜜糖，他正用手搓成小圓粒，再一顆顆塞進(jìn)雞屁股里。

王大錘嚇得酒全醒了，差點沒站穩(wěn)。第二天，他悄悄把這事告訴了幾個好友。

可出乎意料的是，朋友們聽完只是擺擺手：「別亂說，大家吃了都有效，管它真的假的呢！」

更有人說：「就算是假的，吃了也圖個心安，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于是，這個驚天秘密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鎮(zhèn)上的人依舊每天去求「黃金屎」，甚至有人說，吃了之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打鐵都更有勁了。

這就是群體的可怕之處——真相擺在面前，大家寧可選擇性失明，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是傻逼。

又過了一個月，鎮(zhèn)上開始出現(xiàn)怪事。

有人走路走著，屁股忽然「噗」地噴出一股白煙，像放屁一樣，惹得路人哈哈大笑。

有人說話時嘴里冒出金色粉末，像舞臺上撒金粉。

更離譜的是，有個小孩在課堂上打噴嚏，直接噴出幾?！更S金屎」，嚇得先生當(dāng)場暈倒。

這下，鎮(zhèn)民們慌了，紛紛去找道士，可道士早已人去廟空，只留下那只白瓷雞孤零零地立在神龕上。

人們開始互相埋怨：

「都是你說有效，我才買的！」

「你不也買了嗎？還買得比我多！」

這時，鎮(zhèn)上的老中醫(yī)拄著拐杖站出來，慢悠悠地說：「那黃金屎啊，是用銅屑、蜜糖和黃粉做的。銅屑吃多了，沉積在體內(nèi)，到一定時候就會排出來。趕緊喝綠豆湯解毒吧！」

于是，鎮(zhèn)上家家戶戶都煮起了綠豆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綠豆的清香。喝了幾天，癥狀果然緩解。

可事情還沒完。

一個月后，縣太爺忽然帶著衙役來到白雞鎮(zhèn)，說有人舉報這里有人私鑄銅錢。衙役們在白雞廟的地下挖出了一個大缸，里面裝滿了「黃金屎」和一些模具。

原來，這廝不僅騙錢，還想用這些假銅錢混進(jìn)市場。

縣太爺坐在臨時搭的公堂上，一拍驚堂木，大聲喝問：「你們?yōu)楹螘嘈胚@種荒唐事？！」

堂下的鎮(zhèn)民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出聲。最后，趙二愣子撓了撓頭，小聲說：「大家都信了，我也就信了。」

縣太爺哭笑不得，最后罰了鎮(zhèn)上每戶人家一兩銀子，理由是「愚昧盲從，助紂為虐」。

從那以后，白雞鎮(zhèn)多了一個新規(guī)矩：每年秋天，鎮(zhèn)上都要舉行一次「反盲從大會」，請來戲班子演一出《黃金屎》的鬧劇，提醒大家不要人云亦云。

可諷刺的是，幾年后，鎮(zhèn)上又流行起了「神仙洗腳水」，說是喝了能升官發(fā)財。鎮(zhèn)上的人照樣趨之若鶩，連當(dāng)年帶頭反對「黃金屎」的王大錘，也端著碗排隊去買。

有人問王大錘：「你忘了上次的教訓(xùn)了？」

王大錘撓撓頭，憨厚地笑：「大家都喝了，我不喝，萬一真有效呢？」

聽聽，這話熟悉不？

這就是人性最可怕的地方——明明知道上次被騙了，可只要大家都在做，就覺得自己不做是傻逼。

從眾心理這玩意兒，比任何毒品都厲害。它能讓最聰明的人變成最愚蠢的人，讓最理智的人做出最荒唐的事。

白雞鎮(zhèn)的人不是笨，他們只是太害怕被孤立，太害怕和別人不一樣。

在群體壓力面前，個人的理智就像蠟燭遇到暴風(fēng)，一吹就滅。

于是，白雞鎮(zhèn)的故事，在笑聲和嘆息中，一代又一代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