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檔的電影市場向來熱鬧,今年多部新片同臺競技,而《震耳欲聾》作為最晚上映的一部,卻意外成了不少觀眾心中的“驚喜之作”。
起初它的排片有所下降,但憑借扎實的口碑實現(xiàn)了票房逆跌。
電影的主角李淇,是一名出身于聾人家庭的健聽子女(CODA),也是一位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律師。
故事開篇,三場戲就清晰勾勒出他的處境與心性。
為了能成為一家無良企業(yè)的法律顧問,他熬夜準(zhǔn)備、幫對方打贏了勞動仲裁官司,可即便勝訴,對方依舊輕蔑地稱他為“地攤律師”,一句“當(dāng)法律顧問是要有資質(zhì)的”,狠狠戳破了他想向上爬的野心與現(xiàn)實的落差。
不久后,他在街頭遇到了蘭西雅飾演的聾人女孩,女孩父母早逝,相依為命的哥哥為了保護她意外傷人入獄,她只能靠在街上騙十塊八塊的小錢過活。
女孩見李淇懂手語,以為他也是聾人后代,帶著“我們都一樣”的信任向他求助,可李淇卻冷淡地回了句“我們不一樣”,轉(zhuǎn)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小律所,他還特意叮囑助理,別接窮人討薪的案子,理由直白又現(xiàn)實。
“他們是普通人,只有普通支付能力”。
這三段情節(jié)下來,李淇的形象一點不“偉光正”。
他渴望擺脫底層標(biāo)簽,眼里滿是對名利的執(zhí)著,甚至帶著些對弱勢群體的冷漠,像極了現(xiàn)實中為生活奔波、偶爾會迷失的我們。
改變的契機,源于一群聾人的遭遇。
影片改編自真實事件,原型是幫助聾人群體維權(quán)的律師張琪,而李淇遇到的,正是一群被金融詐騙集團騙走房子的聾人。
其中潘斌龍飾演的老馬,故事最讓人揪心。
他辛苦半生攢錢買的房子,被騙子用欺詐手段抵押,某天回家時發(fā)現(xiàn)門鎖被換,屋里住進了陌生人,對方拿著房產(chǎn)證理直氣壯,而老馬只能靠手語比劃,淚眼汪汪地訴說自己的無助。
他聽不見對方的辯解,也沒法清晰表達自己的委屈,溝通的壁壘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些聾人之所以容易被騙,不僅因為聽力障礙帶來的信息差,更因為社會對他們的固有認知。
默認他們“餓不死就好”,很少有人在意他們也有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就像片中一位聾人在自殺前喊出的那句“我想戴金鐲子,說我們這種人餓不死就好了”,一句話戳中了這個群體被忽視的痛點。
女孩后來因為騙錢被抓進派出所,李淇去撈她時,用手語暗示她“假哭”,通過賣慘求得對方和解。
這場戲本是劇情里的“功能性環(huán)節(jié)”,讓女孩開始信任李淇,愿意把哥哥的案子和聾人群體被騙的事交給他,可編劇卻加了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細節(jié)。
女孩被撈出來后坐在李淇的車?yán)?,一直臉朝窗外,鏡頭拉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里還在流眼淚。
原來那不是假哭,是積壓已久的委屈終于忍不住。
這個幾秒鐘的鏡頭,比任何大開大合的煽情都更打動人,也讓李淇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群看似“強硬”的聾人,心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苦。
最終,他接下了這個法律援助案子,只是最初的動機并不純粹。
既想靠這個案子獲得師兄的賞識,為自己的事業(yè)鋪路,也想從中賺得實際利益,可他沒料到,這個案子會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隨著案子推進,李淇確實收獲了名利。
他有了自己的律所,開始追求各種“面子工程”。
去高爾夫俱樂部見客戶時,明明不會用高爾夫機器,卻硬著頭皮假裝熟練,生怕被同行看不起。
面對律師界的前輩,他總是卑躬屈膝、諂媚逢迎,仿佛想用昂貴的西裝、精致的生活,徹底掩蓋自己的CODA出身。
可與此同時,他內(nèi)心的掙扎也從未停止。
詐騙公司找上門,提出給一筆豐厚的封口費,條件是讓他放棄幫聾人維權(quán)。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利益,能讓他更快躋身上流。
一邊是一群人的期待,是他心里漸漸復(fù)蘇的良知。
這種搖擺讓李淇顯得格外真實,他不是天生的英雄,只是個在善惡之間徘徊的普通人。
有一次應(yīng)酬喝醉后,一個年輕的法律后輩找到他,說自己和同學(xué)都因為他辦的聾人案子,決定成為公益律師。
李淇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兩句話。
“先吃飽飯”“幫我和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那句“對不起”里,藏著他對自己初心的愧疚,也是他善念的一次悄然流露。
矛盾的總爆發(fā),發(fā)生在一部電梯里。
一直跟隨李淇的助理,因為看不慣他在案子中的妥協(xié)。
為了利益游走在灰色地帶,甚至想接受封口費,執(zhí)意要離開。
兩人在電梯里激烈爭吵,電梯門開開合合,像極了李淇搖擺不定的內(nèi)心。
最終,助理走出電梯,走向地下樓層,消失在底層人群中。
而李淇留在電梯里,隨著電梯緩緩上升,仿佛要徹底與過去的自己割裂,一頭扎進名利場。
這場戲像一個尖銳的隱喻,把李淇推到了選擇的懸崖邊,他幾乎要放棄正義,徹底倒向利益的一邊。
可真正讓他回頭的,是那位聾人鄰居的自殺。
當(dāng)李淇目睹這一幕,過往的記憶與當(dāng)下的沖擊瞬間交織。
小時候因為父母是聾人,他常被同學(xué)霸凌,一度不敢說話,成了“失語”的孩子。
長大后即便有了自己的律所,依舊被詐騙集團和上層“前輩”威脅“別多管閑事”“別說話”,成了“失權(quán)”的成年人。
他突然明白,“聾啞”從來不是單純的生理描述,而是一種殘酷的符號。
就像《我不是藥神》里的“窮病”,最可怕的不是聽不見,而是明明能說話,卻有人不許你發(fā)聲。
明明有正當(dāng)需求,卻被整個社會忽視。
那一刻,李淇徹底清醒了。
他不再猶豫,拒絕了詐騙公司的封口費,開始拼盡全力為聾人群體維權(quán)。
他重新梳理案子的證據(jù),一次次與詐騙集團對峙,甚至不惜得罪行業(yè)里的“前輩”。
庭審時,他用手語和語言雙重方式,清晰地陳述了聾人群體的遭遇,也戳破了詐騙集團的謊言。
最終,法院判決聾人群體勝訴,他們拿回了被偷走的房子,老馬終于能回到自己的家,女孩也等到了哥哥出獄的消息。
李淇站在法院門口,看著聾人們用手語互相慶祝,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釋然的笑容。
他終于找回了自己,也明白了律師這個職業(yè)真正的意義。
不是賺多少錢,不是爬多高,而是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發(fā)聲,守住公平與正義。
最讓觀眾觸動的,是它沒有陷入“賣慘”的敘事陷阱。
聾人們沒有因為被騙就放棄,而是一次次找李淇求助,哪怕溝通困難也堅持維權(quán)。
女孩沒有因為孤苦無依就自暴自棄,哪怕靠騙小錢過活,也守住了內(nèi)心的底線。
就連看似固執(zhí)的助理,也始終堅守著對正義的信仰,哪怕離開也要提醒李淇“別忘本”。
這種反抗,讓電影跳出了“同情弱勢群體”的淺層框架,轉(zhuǎn)而探討更普遍的問題。
當(dāng)我們掌握著某種“工具”。
無論是手語、專業(yè)知識,還是權(quán)力與資源,該如何選擇它的用途?就像影片里,李淇和反派金松峰都是CODA出身,都懂手語,可李淇最終用它幫助了同類,金松峰卻用它幫詐騙集團欺騙聾人。
這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人性的復(fù)雜,也讓我們思考。
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是否也有過類似的選擇?是用自己的能力助人,還是為了利益妥協(xié)?
影片結(jié)尾,李淇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熱鬧的街道,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句“最震耳欲聾的聲音,是沉默”。
這句話,或許就是整部電影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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