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天津日報)
轉(zhuǎn)自:天津日報
《長命》是一部能載著人“抵達(dá)故鄉(xiāng)”的書,這部沉淀了十年的作品,從新疆戈壁深處的碗底泉村起筆,沿著河西走廊的風(fēng)沙一路向東,把家族的家譜、厚土的魂魄、祖先的呢喃都細(xì)細(xì)織進(jìn)文字里。
翻開書,你會看見郭長命揣著家譜踏上尋根路時,鞋尖沾著的戈壁沙粒;會聽見魏姑站在榆樹下與亡靈對話時,風(fēng)里裹著的鄉(xiāng)音;甚至能聞到洪水沖出的舊家譜上,還留著百年前關(guān)內(nèi)泥土的氣息。
原來那些我們以為“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從不是地理上的某個坐標(biāo)——它不是拆了又建的老屋,不是改了名的街巷,而是藏在血脈里的記憶,是祖先留在我們生命里的印記。而《長命》,就是把這些印記一一喚醒的鑰匙:讀它時,你會突然想起小時候跟著祖輩去上墳,墳頭的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那時不懂祖輩為何對著土堆說話,如今在書中讀到郭長命坐在祖墳空地上,才忽然明白,故鄉(xiāng)從沒有“回不去”,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藏在《長命》的敘事里,等著我們借著閱讀的光,重新踩實通往精神原鄉(xiāng)的每一步。
家譜里的故鄉(xiāng)
《長命》的故事,是從一場洪水沖出的郭氏家譜開始的——百年前郭氏遭滅族,一位母親抱著五歲的孩子從關(guān)內(nèi)逃到新疆,百年后洪水沖開祖墳,那本浸過血淚的家譜重見天日,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家族記憶的閘門。劉亮程說這部書“只有六十歲才能寫”,因為到了這個年紀(jì),才懂家譜上的每一個名字不是符號,而是“祖先的呼吸”:郭長命捧著家譜東行尋根時,指尖劃過的不僅是泛黃的紙頁,更是祖輩逃荒時磨破的鞋底、墾荒時曬裂的手掌,是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鄉(xiāng)音,都借著家譜的字縫,悄悄落在了他的心里。
劉亮程在書里寫“樹影里都是回家的人,樹葉細(xì)碎的響動是他們的腳步聲”,原來無論是家譜上的名字,還是相冊里的身影,那些我們以為“丟了”的故鄉(xiāng)記憶,從來都沒離開。它們只是變成了《長命》里榆樹下的魂、鐘聲里的念,等著我們在閱讀時,忽然認(rèn)出:哦,這就是我的故鄉(xiāng),是我血脈里的根。
書中魏姑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亡靈,其實她看見的,是我們每個人心里藏著的故鄉(xiāng)碎片:她看見百年前郭氏先祖在河西走廊趕路,干糧袋里裝著關(guān)內(nèi)的麥種;看見韓連生的魂停在供銷社門口,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送人的紅頭繩——這些碎片,不就是我們心里那些“沒說出口的鄉(xiāng)愁”嗎?有人想念母親煮的玉米粥,有人記掛老屋房梁上的燕子窩,這些細(xì)碎的念想,在《長命》里都變成了可觸可感的畫面,原來回不去的故鄉(xiāng),早被劉亮程藏在了文字里,等著我們一頁頁翻開,重新把它拼回來。
風(fēng)沙里藏著的精神原鄉(xiāng)
劉亮程在書里寫郭長命和魏姑夜里走在戈壁灘上:“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像祖先伸出的手臂”,風(fēng)里裹著沙粒打在臉上,卻讓人覺得踏實,因為每一步都在朝著“根”的方向走。這讓我想起自己中秋回鄉(xiāng)時的路:看著窗外掠過的麥田,忽然就懂了《長命》里的遷徙:故鄉(xiāng)從不是“必須抵達(dá)的終點”,而是“在路上”的感覺,是郭長命懷里揣著的家譜不被風(fēng)吹走,是魏姑手里握著的泉水不結(jié)冰,是我們心里裝著的鄉(xiāng)愁不褪色。
劉亮程在訪談里說,他的家族1961年從甘肅逃荒到新疆,四十年后他陪母親回甘肅老家,叔叔指著祖墳說“你父親后面那塊地是留給你的”,那一刻他“頭突然轟地一下空掉了”。小時候怕墳頭的孩子,如今坐在祖墳的空地上,卻覺得“像回到了悠遠(yuǎn)的家”。這種感覺,在《長命》里變成了郭長命的頓悟:他尋的不是某間老屋,而是能安放祖先魂魄的“厚土”。就像我們中秋回鄉(xiāng),或許找不到小時候爬過的樹,卻能在村口的老井邊,聞到和記憶里一樣的槐花香。原來故鄉(xiāng)的“魂”,從不在建筑的新舊,而在那些跟著我們遷徙的“熟悉感”:是麥種的香,是泉水的甜,是祖先留在我們骨子里的“踏實”。
書里寫他們在河西走廊遇到的趕駝人,駝鈴響在月光里,趕駝人說“我們走的路,祖輩早就踩過了”,這句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們對故鄉(xiāng)的認(rèn)知:原來我們每個人都是“郭長命”,都在走著祖輩走過的路,都在帶著故鄉(xiāng)的“魂”遷徙。那些我們以為“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其實早被我們裝在了心里:是媽媽做飯時放的那勺鹽,是爸爸修東西時用的老工具,是我們?yōu)槿颂幨罆r的那份“實在”,而《長命》,就是把這些“裝在心里的故鄉(xiāng)”攤開在紙上,讓我們看清:原來無論走多遠(yuǎn),故鄉(xiāng)都跟著我們,從未離開。
生死契闊的永恒歸處
劉亮程在《長命》里寫“死是另一層活”,這句話在中秋夜里讀來,格外動人。書中的鬼魂都帶著“故鄉(xiāng)的念想”:郭氏先祖的魂等著后人引他回鄉(xiāng),韓連生的魂攥著紅頭繩等著心上人,這些“溫暖的鬼魂”,其實是我們心里對故鄉(xiāng)的“不舍”,就像中秋時我們對著月亮想念逝去的長輩,總覺得他們還在。原來“死”從不是“告別”,而是故鄉(xiāng)以另一種方式,留在我們身邊。
中秋的月亮升到中天時,原來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從來都沒離開:它藏在劉亮程的文字里,藏在我們的念想里,藏在每一次對著月亮的遙望里。而《長命》,就是讓我們借著閱讀的光,把這些藏起來的故鄉(xiāng)一一找到,然后輕輕說一句:“我回來了,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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