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7 年正月,南宮的宮門被粗木撞開時,朱祁鎮(zhèn)正對著窗欞上的冰花發(fā)呆。八年了,從土木堡被俘的恥辱,到南宮軟禁的孤寂,這位曾經(jīng)的少年天子,終于踩著積雪重新走進奉天殿。
龍椅還是老樣子,可殿外的朝堂早已不同。弟弟朱祁鈺雖病重退位,但他留下的大明,經(jīng)于謙等人治理,已有中興氣象。滿朝文武看著這位 “復辟皇帝”,心里都打了個問號:那個曾寵信王振、葬送五十萬大軍的朱祁鎮(zhèn),真的會治國了嗎?
答案藏在他復位后做的三件事里 —— 不是驚天動地的偉業(yè),卻是藏著清醒與擔當?shù)某砷L。
一、收拾權臣:從 “放任” 到 “亮劍”,斬斷亂政的毒瘤
朱祁鎮(zhèn)剛復位時,對石亨、曹吉祥是真的感激。奪門之變那晚,是石亨帶著家丁撞開南宮,是曹吉祥在宮內(nèi)接應,沒有這兩人,他或許永遠出不了那座冷宮。
所以起初,石亨要提拔心腹,他點頭;曹吉祥要給侄子謀官,他也允。這兩人仗著 “定策之功”,很快把朝堂攪成了自己的地盤。石亨把朱祁鈺時期的老臣挨個清算,輕則貶官,重則下獄,連曾守衛(wèi)北京的將領都被他排擠走大半。
最狠的是陷害于謙。石亨早年曾被于謙提拔,可他見于謙位高權重,又不肯依附自己,便聯(lián)合曹吉祥捏造 “于謙謀立外藩” 的罪名。朱祁鎮(zhèn)起初猶豫:“于謙保衛(wèi)北京有功,朕記得?!?可架不住兩人天天在耳邊念叨 “不除于謙,陛下復位名不正”,最終還是點了頭。
1457 年正月二十二,于謙在崇文門外被殺,百姓夾道痛哭,連劊子手都不忍下手?!睹魇贰酚涊d,于謙死的那天,北京刮起大風,沙塵蔽日,仿佛天也在鳴不平。
石亨、曹吉祥卻更囂張了。石亨在府里私藏龍袍,把朝廷官員任免當成自家買賣,連邊關將領的調(diào)遣都要插一手;曹吉祥則讓養(yǎng)子曹欽掌管京營,宦官勢力再次抬頭,甚至有小太監(jiān)敢在朝堂上頂撞大臣。
轉(zhuǎn)折點在李賢的一句提醒。那天朱祁鎮(zhèn)跟李賢閑聊,說起 “奪門之功”,李賢突然叩首:“陛下,奪門本是多余!郕王(朱祁鈺)病重無嗣,皇位遲早是陛下的,石亨等人不過是借陛下邀功,他們哪是幫陛下,是幫自己!”
這話像驚雷劈醒了朱祁鎮(zhèn)。他想起石亨每次奏事時的傲慢,想起曹吉祥侄子在京營里的橫行,再想起于謙的冤死,后背直冒冷汗。他終于明白,自己不是在賞功臣,是在養(yǎng) “猛虎”。
接下來的動作,朱祁鎮(zhèn)沒再猶豫。1459 年,他先以 “結黨營私” 為由,削了石亨的兵權,把他貶回原籍;石亨不服氣,偷偷招兵買馬想謀反,被錦衣衛(wèi)抓個正著,最后病死在獄中。
石亨一死,曹吉祥慌了。他看著朱祁鎮(zhèn)越來越冷的眼神,干脆破罐子破摔,想學曹操 “挾天子以令諸侯”。1461 年,曹欽帶著家丁和部分京營士兵叛亂,火燒東安門,結果半天就被平定。曹吉祥被凌遲處死,尸體還被掛在城樓上示眾 —— 這兩個曾不可一世的權臣,最終都成了朱祁鎮(zhèn)治國路上的 “墊腳石”。
二、重用李賢:從 “誤信” 到 “倚重”,找到治國的 “定海神針”
朱祁鎮(zhèn)這輩子,看錯了不少人,比如王振,比如石亨;但復位后,他最對的一件事,就是認準了李賢。
李賢不是什么名門之后,他是靠科舉考上的進士,從吏部主事一步步往上爬,沒靠過任何關系。石亨當初推薦他入內(nèi)閣,本想拉個 “自己人”,可他沒料到,李賢是塊 “硬骨頭”—— 不僅不跟他同流合污,還總在朝堂上跟他對著干。
比如石亨想給侄子封候,李賢當庭反駁:“開國以來,非軍功不得封爵。令侄不過是個京營校尉,何德何能受封?” 氣得石亨當場拍了桌子,可李賢寸步不讓,最后這事還真黃了。
后來徐有貞跟石亨斗得兩敗俱傷,李賢也受了牽連,被貶到吏部當侍郎??蓻]過多久,就有大臣跟朱祁鎮(zhèn)說:“李賢為人正直,熟悉朝政,陛下不用他,是丟了個好幫手。”
朱祁鎮(zhèn)本就記得李賢的耿直,又想起他之前提醒自己 “奪門真相” 的事,干脆把李賢調(diào)回內(nèi)閣,還讓他兼管吏部。這下,李賢成了朱祁鎮(zhèn)最信任的人 —— 朝堂上的事,他先問李賢;地方上的奏折,他也先讓李賢看;甚至晚上睡不著,他還會召李賢進宮,兩人對著燭火聊到深夜。
李賢也沒辜負這份信任。他幫朱祁鎮(zhèn)做了三件實事:
第一件是整頓吏治。石亨、曹吉祥留下的爛攤子太糟,朝堂上一半官員是靠關系上位的,根本不懂政事。李賢制定了 “考核法”,三年一考,不合格的直接罷免,還裁撤了近千名冗官,讓朝堂效率高了不少。
第二件是安撫流民。土木堡之變后,不少百姓流離失所,朱祁鈺時期雖有改善,但仍有流民四處乞討。李賢建議 “勸農(nóng)桑、減賦稅”,還讓地方官把荒地分給流民,三年不征稅。到 1463 年,流民基本都回了家鄉(xiāng),連河南的糧倉都滿了。
第三件是限制宦官。朱祁鎮(zhèn)早年吃夠了王振的虧,李賢就幫他定了規(guī)矩:宦官不得干預朝政,不得兼任軍職,甚至連給皇帝遞奏折,都得經(jīng)過內(nèi)閣審核。這一下,把宦官干政的路子堵死了,大明的朝局也穩(wěn)了下來。
1464 年朱祁鎮(zhèn)病重時,把太子朱見深(后來的明憲宗)叫到床邊,指著李賢說:“朕把江山交給你,也把你交給李先生。凡事多聽他的,沒錯。” 能把儲君托付給一個大臣,這份信任,足以說明李賢在朱祁鎮(zhèn)心中的分量 —— 他不是找了個臣子,是找了個能幫他守住江山的 “定海神針”。
三、知恥后勇:從 “沖動” 到 “沉穩(wěn)”,用教訓補好治國的課
朱祁鎮(zhèn)第二次當皇帝,最明顯的變化,是眼神里沒了當年的浮躁。他不再是那個聽了王振幾句攛掇,就敢親征瓦剌的少年;八年的磨難,早把他的沖動磨成了沉穩(wěn)。
他常跟李賢說:“土木堡那仗,朕一輩子都忘不了。五十萬大軍,說沒就沒了,朕這個皇帝,當?shù)锰缓细?。?這份清醒,成了他治國的 “指南針”。
針對自己早年的過錯,他做了兩件 “補過” 的事:
第一件是改革軍事。土木堡之變后,明朝的軍制亂得一塌糊涂,士兵逃亡、將領吃空餉成了常態(tài)。朱祁鎮(zhèn)讓李賢牽頭,重新制定 “軍戶法”:軍戶子弟必須當兵,但朝廷給他們分田,還免賦稅;將領要是敢吃空餉,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直接斬首。同時,他還加強了邊關防御,在宣府、大同增修了幾十座堡壘,瓦剌再也不敢輕易來犯。
第二
件是廢除 “殉葬制”。明朝自朱元璋起,皇帝死后,妃嬪要殉葬,朱祁鈺死時,也有幾個妃子被勒死陪葬。朱祁鎮(zhèn)病重時,特意下了一道遺詔:“自朕之后,廢除殉葬。后宮妃嬪,皆令歸家,與父母團聚?!?br/>
這道遺詔,被《明史》稱為 “盛德之事”。要知道,殉葬制在明朝已經(jīng)實行了近百年,朱祁鎮(zhèn)能打破這個慣例,不僅是同情妃嬪的遭遇,更藏著他對 “人命” 的敬畏 —— 他當年在瓦剌見過太多死亡,知道生命有多可貴。
他還做了件讓大臣們意外的事:給朱祁鈺恢復名譽。朱祁鈺病重時,朱祁鎮(zhèn)復位,起初把他貶為 “郕王”,還不許他葬在皇陵??珊髞恚钯t聊起朱祁鈺治理北京的事,說:“郕王當年守北京,也是有功的。朕不能因為皇位,就抹殺他的功勞。”
1464 年,他下旨恢復朱祁鈺的 “景帝” 稱號,還把他的牌位放進了太廟。這份不計前嫌的氣度,連曾經(jīng)反對朱祁鈺的大臣都暗自佩服 —— 這個皇帝,是真的成熟了。
當然,朱祁鎮(zhèn)不是完美的。殺于謙是他一輩子的污點,即便后來他也后悔,派人給于謙平反,可人死不能復生。但比起第一次當皇帝時的昏聵,他第二次執(zhí)政的五年,確實讓大明穩(wěn)住了陣腳:吏治清明了,流民回家了,邊關安靜了,百姓也能吃飽飯了。
結語:不是 “明君”,卻是 “成長的君主”
1464 年正月,朱祁鎮(zhèn)在乾清宮去世,享年 38 歲?!睹魇贰吩u價他:“前后在位二十二年,威福在己,柄不下移,然王振擅權,土木之敗,后雖追悔,而元勛宿將誅夷殆盡。”
這段話很客觀:他有過錯,而且是大錯;但他也有成長,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成長。
重登皇位的朱祁鎮(zhèn),算不上什么 “明君”,他沒有朱元璋的雄才,沒有朱棣的大略,甚至沒有朱祁鈺的果斷。但他學會了 “反思”—— 反思自己的過錯,反思朝政的弊端;學會了 “用人”—— 用李賢這樣的能臣,不用石亨這樣的奸佞;學會了 “擔當”—— 收拾權臣的爛攤子,彌補早年的失誤。
或許,評價一個皇帝,不該只看他有沒有開創(chuàng)盛世,還要看他有沒有從錯誤里站起來。朱祁鎮(zhèn)做到了這一點。他用五年的時間證明,自己不再是那個只會闖禍的少年,而是能扛起江山的君主。
如今再看奉天殿的龍椅,仿佛還能看到那個踩著積雪回來的皇帝。他或許沒留下驚天偉業(yè),卻留下了一個道理:人會犯錯,但只要肯改,就不算晚 —— 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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