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那塊屏山腳下,都說“軍區(qū)大院”,很多人嘴里還掛著,真進去的估摸著沒幾個,中山路那個片區(qū),要不是部隊當年看中了,今天估計就商場或者寫字樓混著,跟旁邊那些老地段,沒啥兩樣,1956年后勤部一扎根,地就變了,不是普通居民區(qū),住的全是從戰(zhàn)場下來的人,家屬也跟著,紅磚兩層樓,嘴上叫“將軍樓”,其實副軍級住得多,真少將也有,不過樓不顯擺,能住下就行。
部隊剛到福州,住得挺湊合,后勤部圈了塊地,就在屏山北邊,老房子破破爛爛,荒地也多,唯一能看的就是孫中山紀念堂,拆舊蓋新,先是辦公樓,后是宿舍,食堂、服務社一起都給安排上,營房部門五十年代末干起來的,一級部長、二級部長、科長,樓都分好了,用的是青磚,兩層的小院,房間不多,院子窄窄的,算是臨時過渡,最早住進去的龍飛虎和羅應懷,都是少將,打仗出來的,龍飛虎十二歲放牛,十幾歲就進了紅軍,抗戰(zhàn)時炸過橋,解放后管后勤運輸,羅應懷更早,黃麻起義那會兒就在,抗戰(zhàn)做宣傳,建國后管后勤,1955年倆人一起授的少將,在福州軍區(qū)后勤部,一個管東西,一個管思想。
那樓沒啥高干待遇,紅磚房子,熱水都不一定有,大家心里都明白自己是干啥的,部隊那時候沒多少錢,房子能住就行,誰也沒計較過這些。
到六十年代初,冶山、歐冶池那一帶又劃了地,準備新蓋五座紅磚樓,副軍級干部住,原來是些雞棚,荒地,軍屬養(yǎng)雞補貼家用,工資就一百來塊,孩子又多,家里都得算計著過,1965年一動工,冶山腳下一棟,歐冶池南岸一棟,西南角一棟,西岸兩棟,年底全蓋好了,八戶人住了進去,冶山腳下是朱直光和賴榮光,朱直光湖北人,干過衛(wèi)生員、后勤部長,抗戰(zhàn)在鄂豫皖,解放帶兵運輸,也是少將,副部長,賴榮光管業(yè)務,歐冶池南岸是劉家張家,一個管倉庫清點,一個管運輸調(diào)度,西南角是張家羅家,羅家搞政治,組織學習,張家業(yè)務能力強,西岸是周家許家,周家管財務,許家是副政委。
這些人全打過仗,從基層一步步上來的,不靠啥關系,六十年代的后勤部,每天就是供給、運輸、分配,外面看著風光,里面花錢摳得很,龍飛虎就不讓配地毯,一塊地毯上千塊,說鋪這個不像話,朱直光查糧倉,要親自聞糧袋子,賴榮光管車隊,誰遲到早退都記著,他們那代人見過死人堆、斷過糧線,做事腦子里就記著節(jié)約,后勤不在前線,可一出錯影響就大,沒人敢馬虎。
又過了十來年,機關慢慢往外搬,1969年后就陸續(xù)交給了地方,到1971年全交了,樓不歸部隊管了,第一批人調(diào)走,朱直光走了,賴榮光還留下干了幾年,其他各家也搬了,后來住進去的都換了人,樓倒是沒拆,只是裝了些新設施,外墻還是那紅磚。
幾十年過去,現(xiàn)在還剩四座,冶山腳下的一號,西南角的三號,西岸的四號五號,二號樓沒了,地上蓋了別的東西,冶山公園邊上現(xiàn)在還能見到那紅磚小樓,外墻打磨得發(fā)白,藤蔓爬得到處都是,窗子換成了大玻璃,陽臺也寬了,但樓的架子還是那樣。
能留下來,其實挺難得,那個年代大拆大建,全國部隊的房子能留下的很少,大多早就拆了蓋新樓,這四棟能保住,說是福州市列成了歷史建筑保護區(qū),其實計劃保護哪有那么細,很多都是靠著時間差和后來的一些偶然給保留下來的。
紅磚、藤蔓、青苔,看著不高大上,真正的意義也不是外表,當年住過的人,管著一整個軍區(qū)的供給,飯、車、兵站、倉庫,全都不能出差錯,從戰(zhàn)場上下來,不講究待遇,能睡個踏實覺,吃口熱飯就行,這些樓就是他們留下的證據(jù),不在陵園,也不在紀念館,就在公園邊上,靜靜看著,像個老伙計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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