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中國古代戰(zhàn)爭史地圖,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極其反常的現(xiàn)象:從黃河流域到長江兩岸,幾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烙上了戰(zhàn)亂的印記。春秋戰(zhàn)國時諸侯們拿著青銅劍互砍,秦漢的鐵騎踏碎城池,魏晉年間“白骨露于野”,唐宋的藩鎮(zhèn)和金兵把中原攪成一鍋粥。但在東南沿海的群山褶皺里,有塊地方像被戰(zhàn)爭特意拉進了“白名單”——別人在城頭換大王的時候,這兒的人在種茶曬鹽;別人拖家?guī)Э谔踊牡臅r候,這兒正接納難民蓋房子;就連抗戰(zhàn)時日軍坦克碾過大半個中國,到了這兒也只敢占幾個沿海小城,內陸依舊炊煙裊裊。
這地方就是福建。你可能會納悶,都是中國地盤,憑啥它能活成“戰(zhàn)亂絕緣體”?是有老天爺罩著,還是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生存密碼”?今天咱就扒一扒這塊土地的“避戰(zhàn)玄學”,從那些圓形土樓到抗戰(zhàn)時的游擊戰(zhàn),看看它到底憑啥能在戰(zhàn)火里安穩(wěn)兩千年。
老天爺給的“地理外掛”:敵軍來了先過“地獄副本”
福建的“安全體質”,一半得歸功于老天爺給的地形buff。打開地圖一看就明白,這地方根本不是“省”,簡直是“山的集合體”——所謂“八山一水一分田”,意思是80%的土地都是山,剩下10%是水和耕地。武夷山、戴云山、博平嶺像三道巨大的城墻,把福建和周邊省份隔離開來,別說古代的騎兵,就算近代的機械化部隊來了,也得犯愁。
咱先說說這山有多“勸退”。古代軍隊打仗,最講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要往福建運糧草,簡直是噩夢級難度。從江西進福建,得翻武夷山的天游峰,那山路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過,騾馬走一步滑三步;從浙江過來,要穿括蒼山脈的峽谷,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成本高到離譜。東漢末年孫策打江東,橫掃江浙一帶如入無人之境,可打到福建邊界就停了,不是不想打,是手下士兵爬了三天山,還沒見著敵人就累垮了一半,干脆撤兵回家。
武夷山
除了山,氣候也是道“隱形防線”。福建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夏天能熱到38℃,濕度常年在80%以上,跟個大蒸籠似的。北方軍隊來這兒,別說打仗,光是適應氣候就得掉層皮。南宋時金兵追宋高宗,一路追到浙江溫州,眼看就能活捉,可一聽說要進福建,立馬打了退堂鼓——之前有支先頭部隊進去,沒過十天就有一半人得了瘧疾,剩下的也渾身起疹子,戰(zhàn)斗力直接清零。
這種地理環(huán)境,反倒催生了獨特的建筑——土樓。你見過幾十戶人住一個圓形大house嗎?福建土樓就是這樣,外墻厚達1-2米,用生土摻竹木夯筑而成,底層根本不開窗,頂層才有射孔,樓里有水井、糧倉、學堂,甚至還有宗祠,簡直是個微型城池。這玩意兒可不是為了防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畢竟沒誰真的打過來,主要是防匪患和小規(guī)模沖突。從宋元時期開始,南遷的移民就靠著這玩意兒在山里安穩(wěn)過日子,現(xiàn)在永定、南靖的三千多座土樓,愣是沒一座被戰(zhàn)火摧毀過,本身就是福建少戰(zhàn)亂的活證據。
不過話說回來,福建也不是完全沒打過仗。元朝末年就發(fā)生過“亦思巴奚戰(zhàn)亂”,泉州的波斯人武裝和本地勢力打了近十年,可這場仗僅限于泉州、興化一帶,沒蔓延到全省,更沒像中原那樣打成“全面戰(zhàn)爭”。而且說到底,這是地方勢力的內斗,跟改朝換代的全國性戰(zhàn)亂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三次“人口空投”:戰(zhàn)亂里攢出的文化家底
要是只靠地理優(yōu)勢,福建頂多是個“蠻荒避世地”,成不了后來的文化重鎮(zhèn)。真正讓這片土地活起來的,是三次從北方來的“人口空投”——每次中原大亂,福建就成了難民的“安全屋”,而這些難民帶來的文化和技術,反倒把福建喂成了“文化富翁”。
第一次“空投”是西晉永嘉年間,也就是公元311年左右,北方的匈奴、鮮卑族打進來,晉朝皇室往南跑,跟著走的還有大批中原士族。這些人一路南遷,翻過武夷山才發(fā)現(xiàn),山那邊居然有塊沒人搶的安穩(wěn)地。他們帶來的不光是人口,還有中原的禮樂制度和農耕技術。你知道福建人愛喝茶吧?最早的茶樹就是這批移民帶過來的,他們還把中原的“壟耕法”改成了適合山地的“梯田法”,在武夷山腳下開出了第一片茶園。
第二次“空投”是唐朝安史之亂,公元755年以后,安祿山的叛軍把長安、洛陽攪得雞犬不寧,又一批北方人往南逃。這次來的多是手工業(yè)者,有燒瓷器的、織絲綢的、做茶葉加工的。泉州就是這時候崛起的,那些移民在晉江畔建窯燒瓷,把中原的青瓷技術和本地的高嶺土結合,燒出的瓷器順著海路賣到東南亞,泉州后來能成“海上絲綢之路”起點,這批人功不可沒。有意思的是,因為沒戰(zhàn)亂打擾,這些手藝能安安穩(wěn)穩(wěn)傳下來,現(xiàn)在德化的白瓷還是世界級的寶貝。
建盞
第三次“空投”是北宋靖康之難,1127年金兵攻破開封,宋徽宗、宋欽宗被抓走,宋高宗趙構往南逃,這次連皇室后裔和文官集團都來了。當時的宰相李綱就躲在福建沙縣,他帶來了全套的科舉制度和辦學理念。福建的“耕讀之風”就是這時候興起的,那句“地瘦栽松柏,家貧子讀書”的老話,就是當時傳下來的。你敢信嗎?南宋的時候,福建考中進士的人數居然全國第一,“舉天下言得第之多者必以閩為首稱”,沒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哪有心思搞教育。
這些移民還帶來了“聚族而居”的習慣,再加上福建的山地環(huán)境,慢慢形成了獨特的民系文化。閩南人、客家人、閩東人,雖然說話不一樣,但骨子里都帶著“安穩(wěn)過日子”的基因。石獅有個邱氏家族,清朝雍正年間就立了“獎學族規(guī)”,學子去考秀才給一兩銀,考舉人給六兩,考進士給六十兩,就這么個小家族,明清出了一堆文武官員,還出了扼守臺海的名將邱有章。要是天天打仗,誰家還有閑錢閑心搞獎學金啊。
抗戰(zhàn)時的“被嫌棄體質”:日軍來了都喊“不值當”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日軍的坦克幾乎碾過了大半個中國,北平、上海、南京相繼失守,可福建卻成了個“例外”——日軍只占了廈門、福州等幾個沿海小城,內陸的武夷山、龍巖、三明等地,別說日軍,連炮彈都沒怎么落下過。不是日軍良心發(fā)現(xiàn),是他們算了筆賬:打福建,太虧了。
首先還是地形的鍋。日軍最擅長的是機械化作戰(zhàn),坦克、卡車開起來橫沖直撞,可到了福建就歇菜了。從廈門往漳州走,要過九龍江,當時的橋早就被老百姓拆了,日軍得靠小船擺渡,一船只能運兩輛自行車,更別說坦克了。1941年日軍想打南平,派了一個聯(lián)隊的兵力,結果在戴云山的峽谷里被游擊隊埋伏,死了兩百多人,剩下的狼狽逃回福州,從此再也沒敢往內陸深鉆。
福建的氣候再次發(fā)揮了“勸退作用”。日軍士兵多是北方人,適應不了南方的濕熱天氣。1939年日軍占領廈門后,夏天軍營里爆發(fā)瘧疾,一個大隊每天有三十多人病倒,藥品跟不上,只能靠喝燒酒“驅寒”,戰(zhàn)斗力直線下降。有個日軍軍官在日記里寫:“此地如同蒸籠,士兵們寧愿去東南亞雨林,也不愿待在福建?!?br/>更關鍵的是,福建當時的“戰(zhàn)略價值”太低。日軍侵華的邏輯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占領大城市和資源產地,靠掠奪來維持戰(zhàn)爭??筛=ǔ搜睾讉€港口,內陸全是山,既沒煤礦也沒大工廠,糧食產量還低。對比一下,占領長三角能搶工廠,占領華北能挖煤礦,占領福建?頂多搶點茶葉和海鮮,根本不夠養(yǎng)活軍隊。日軍參謀部算過一筆賬:占領福建全境需要至少三個師團,每天的補給成本是占領上海的兩倍,純屬“賠本買賣”。
不過福建也不是“坐以待斃”,只是沒打大規(guī)模陣地戰(zhàn)。當時福建有6塊紅軍游擊區(qū),近5000名閩籍紅軍被編進新四軍北上抗日,占了新四軍總數的近一半。留在本地的游擊隊更會“搞事情”,1941年長樂的抗日游擊總隊在瑯尾港打了個伏擊戰(zhàn),把日軍的汽艇炸沉,打死了幾十個日軍,還繳獲了一批武器,這事連中共中央華中局都嘉獎了。還有閩籍海軍,當時中國海軍75%是福建人,他們在馬尾港跟日軍打了三天三夜,雖然裝備落后,愣是沒讓日軍輕易登陸。
所以抗戰(zhàn)時的福建,更像個“敵后補給站”。沿海被封鎖后,福州的隱蔽港口成了國際援華物資的轉運點,海外僑胞捐的錢和藥品,都是從這兒運到內陸的。當時的廈門大學還遷到了長汀,幾百名學生在山里照樣上課,要是真的戰(zhàn)火紛飛,哪有這條件?
鄭成功的“根據地劇本”:山海之間的最后防線
明朝末年清軍南下,南明政權一個個被打垮,可福建卻成了最后一個“硬骨頭”。鄭成功之所以能跟清軍周旋十幾年,靠的就是福建的“山海雙buff”——山里能躲,海里能逃,清軍再能打,到了這兒也沒轍。
鄭成功是泉州南安人,對福建的地形門兒清。1645年他在廈門起兵反清,直接把總部設在了鼓浪嶼,這兒三面環(huán)海,一面靠陸,清軍來了只能從陸路進攻,可從泉州到廈門的山路全是游擊區(qū),清軍的糧草根本運不過來。有一次清軍派了三萬兵力打廈門,剛到同安就被鄭成功的部隊埋伏,死了五千多人,剩下的只能撤兵。
更妙的是福建的海岸線,鄭成功有自己的水師,清軍是“旱鴨子”,根本沒法在海上跟他抗衡。他從廈門出發(fā),既能去臺灣采購糧食,又能去日本買武器,甚至還能跟東南亞的華僑做生意籌錢。1646年他扶持唐王朱聿鍵在福州建立“福京”,雖然這個南明政權只存在了一年多,但硬是給清朝制造了不少麻煩——清軍打福州,打了半年都沒打下來,最后還是靠收買叛徒才破城。
清軍其實也頭疼福建的地形。多爾袞曾派親王多鐸親自督戰(zhàn),可多鐸到了武夷山就犯愁:“此地山高林密,我軍騎兵無用武之地,若久攻不下,恐生變故?!焙髞砬遘姼挠谩皣还ァ钡牟呗裕腽I死鄭成功的部隊,結果鄭成功靠海上補給活得好好的,最后還從廈門出發(fā)收復了臺灣。
這段歷史其實能看出福建的另一個特點:它不是“打不下來”,是“打下來不值當”。清軍后來之所以沒再死磕福建,是因為已經占領了中原和江南,福建偏安一隅,翻不起大浪,與其花兵力去打山區(qū),不如集中精力對付其他反清勢力。這跟抗戰(zhàn)時日軍的想法簡直如出一轍——都是權衡利弊后,主動放棄了全面進攻。
從“避戰(zhàn)天堂”到“活力省份”:安全基因從未消失
現(xiàn)在的福建早就不是當年的“避世之地”了。高鐵穿山洞而過,飛機能直達全球,廈門成了旅游勝地,福州成了新一線城市,可那些讓它遠離戰(zhàn)亂的“基因”,其實一直沒消失。
你去福建旅游會發(fā)現(xiàn),很多老房子都有“防御痕跡”——土樓的射孔、古厝的高墻、山寨的隘口,這些不是為了打大仗,是祖輩傳下來的“安全習慣”。就像現(xiàn)在的福建人,依舊愛攢錢、愛買房,其實也是骨子里對“安穩(wěn)”的追求,這種心態(tài)就是從兩千年沒戰(zhàn)亂的歷史里來的。
福建的文化也帶著“安穩(wěn)印記”。媽祖信仰能傳遍全球,就是因為古代福建人靠海吃飯,沒戰(zhàn)亂才能安心出海;閩南的木偶戲、客家的山歌,能流傳幾百年,也是因為沒被戰(zhàn)火打斷傳承?,F(xiàn)在泉州的開元寺、福州的三坊七巷,那些老建筑能完好保存,要是換個戰(zhàn)亂頻繁的地方,早就成廢墟了。
更有意思的是,當年讓福建“被嫌棄”的地理環(huán)境,現(xiàn)在成了寶貝。武夷山成了世界自然遺產,鼓浪嶼成了世界文化遺產,寧德的霞浦灘涂成了攝影圣地。那些當年阻礙軍隊的山路,現(xiàn)在成了自駕游的“網紅路線”,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不過咱也得說句實在話,福建的“安全”從來不是“躺來的”。古代靠地形,近代靠游擊戰(zhàn),現(xiàn)代靠國家強大。要是沒有全國的和平環(huán)境,再安全的地形也沒用。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片被群山和大海守護的土地,確實在中國歷史上寫下了獨一無二的“安穩(wěn)篇章”。
下次你去福建旅游,喝著鐵觀音,看著土樓,不妨想想:這兒的茶之所以香,或許是因為沒被戰(zhàn)火熏過;這兒的樓之所以老,或許是因為沒被炮彈炸過。兩千年的安穩(wěn),不是運氣,是老天爺和福建人一起攢下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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