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他是一位從濠州鄉(xiāng)下的放牛娃,也是那位推翻元朝、一統(tǒng)天下的大明開國皇帝,更是史書中 “鐵血治國、嚴(yán)懲貪腐” 的鐵血君主。
其實(shí)他還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詩人。他的一生給后世留下了多首詩歌,或許是因?yàn)樗缒隂]讀過幾天書,因此他的詩歌大多直白淺顯,通俗易懂。
換句話說,就是接地氣,有點(diǎn)像是文化人口中說的打油詩。
就比如他早年潦倒落魄時寫下過一首《野臥》詩,沒有華麗辭藻,沒有故作深沉,四句二十八字的短章里,卻藏著天地山河、日月星辰的大境界、大格局。
《野臥》
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
夜間不敢伸長腳,恐踏山河社稷穿。
這首詩原先沒有題目,后人根據(jù)內(nèi)容稱它《野臥》。它或許誕生于朱元璋早年某個平常的夜晚,某個無名的荒坡。
早年的朱元璋,活著已是不易。
在他十多歲時,旱災(zāi)龜裂了田地,蝗蟲遮天蔽日,天災(zāi)人禍帶走了父母兄長。
沒有錢買棺材,沒有地埋親人,最后還是鄰居可憐他,給了塊薄地,才用幾張破席子把親人卷著埋了。
只是從此他變成無家可歸者,就像狂風(fēng)中的一片落葉。
為了一口飯吃,他剃了光頭走進(jìn)皇覺寺為僧??蓙y世中的寺廟也不是避難所,沒過倆月,寺里也斷了糧。
方丈揮揮手:“去外頭化緣吧?!币馑际牵聫R養(yǎng)不起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為了活著,他沿著淮河往南走,安徽、河南一帶的荒野里,滿是逃荒的災(zāi)民,誰也沒多余的糧食給一個陌生和尚。
白天他挨家挨戶敲門,討吃的;晚上有時只能蜷在荒坡上,田埂邊、山腳下,看月亮把影子拉得老長,聽著風(fēng)聲、蟲鳴,餓著肚子等天亮。
風(fēng)餐露宿,朝不保夕是他當(dāng)時最真實(shí)的寫照。
當(dāng)一個人被生存逼到絕境,反而能撕開世俗的繭,看見常人看不見的天地,于是在某個夜晚在野外睡覺時,他寫下了這首境界高遠(yuǎn),大氣磅礴的詩。
“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p>
沒有羅帳?那我就把整個天當(dāng)羅帳;沒有毛氈?那我就把整塊地當(dāng)毛氈。 自己沒有家人,那日月星辰和我一起睡。
“羅帳”是富貴人家的帷幔,“氈”是華毯??芍煸按丝烫稍诨牡厣希L(fēng)刮得臉生疼,身下是硌人的碎石。
換作常人,大概會罵一句“狗日的世道”;可他偏不。他把天當(dāng)羅帳,把地當(dāng)氈子,并且給人一種隨取隨用的感覺,我即天地主人的姿態(tài)。
露宿荒野,除了冷和餓之外,還會感覺 “孤獨(dú)”,可是他眼看到了宇宙的大風(fēng)景,通過浪漫的想象,將日月星辰變成了陪伴他入眠的摯友。
能把 “孤獨(dú)” 過成 “和天地同眠” 的豁達(dá),這份心境,非一般人所能擁有。
最妙的是后兩句,“夜間不敢伸長腳,恐踏山河社稷穿”:
晚上我睡覺時都只敢蜷縮著,就怕我一不小心把腳伸出去了,便要將山河社稷都洞穿了去。
荒野露宿,怕伸腳碰著石頭、荊棘,或是著涼,一般都是蜷縮著身體,保持體溫,這是真實(shí)的生活細(xì)節(jié),可是朱元璋卻給這種睡覺姿勢找了理由。
他此時覺得自己睡在 “天地做的床榻” 上,因此不能太放肆,要不然隨便伸個腳,翻個身,都是天大的事,所以才要克制。
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乞丐,不應(yīng)該為三餐而奔波時,可是朱元璋的思緒卻與那萬里江山緊密相連,露宿時竟擔(dān)心自己“踏穿”山河,狂妄敢想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他內(nèi)心的豪邁自信。
一個人的格局,從來都不囿于他當(dāng)下的處境。
有些人在低谷里,只會盯著 “自己的難處”,越陷越深;而有些人,在低谷里,會抬頭看見 “更遠(yuǎn)的風(fēng)景”,然后一步步朝著風(fēng)景走去。
從這首詩中,也可知道朱元璋是那種被命運(yùn)踩進(jìn)泥里的人,依然能抬頭看見日月星辰的大格局之人,感受到他骨子里那股“不甘平凡”的精神。
后來我們都知道,這個在荒野寫詩的年輕人,滅陳友諒、平張士誠,北伐元廷,建立大明,真的成了天地的主人。
或許我們?nèi)〔涣怂前愕某删停辽倏梢詫W(xué)他:哪怕身處低谷,也要把日子過出“天為羅帳”的瀟灑氣度;哪怕眼前只有荒野,也要在心里裝下“山河社稷”的夢想。
記得,再難也不要忘記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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