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地理學的初創(chuàng)

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中國由于疆域的擴大，交通的發(fā)達，商業(yè)的繁榮以及列國之間的戰(zhàn)爭、聯(lián)盟和學術交流的日益頻繁，人們的地理眼界大為開闊，積累了大量的地理資料和知識。中文的"地理"這個名詞，大約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吨芤?系辭上》有："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這可能是中國古代"地理"一詞的最早應用，這個詞的本意是指山河大地的地表形態(tài)。中國古人認為，人們的活動不能"上逆天道，下絕地理"，不然則"天不予時，地不生財"。這就把研究地理與因地制宜發(fā)展生產(chǎn)聯(lián)系起來，所以地理學的研究很早就受到了重視。

1.地理著作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先后出現(xiàn)了中國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貢》、《管子.地員》和《五藏山經(jīng)》等。

《禹貢》是《尚書》中的一篇，大約成書于公元前5世紀前后，是關于禹治水過程的一部記述，同時，穿插說明了與治水有關的各地山川、地形、土壤、物產(chǎn)等情況以及把貢品送往當時的帝都所在地冀州的貢道。全文只有1200字左右，由"九州"、"導山"、"導水"和"五服"四個部分組成。

"九州"部分主要依據(jù)自然條件中的河流、山脈和大海的自然分界，把所描述的地區(qū)分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等九州。這種區(qū)分帶有自然區(qū)劃思想的萌芽，不過由于只以少數(shù)山川進行分界，九州的區(qū)界不很明確?！队碡暋钒凑沼碇嗡窘?jīng)的路線，對各州的山川、湖澤、土壤、植被、特產(chǎn)、田賦和運輸路線等作了描述，較真實地反映了各個地區(qū)的地理特色。如說冀州是一種松散的白色土壤，歲收屬于上等，人們衣皮服；兗州以桑田養(yǎng)蠶，土壤是黑色的肥土，草木茂盛，樹木高大，以漆和蠶絲為貢品；由兗州南下至徐州，此地已呈"草木漸包"的面貌；南方的揚州更是草木繁茂等。"九州"中還以黃河為中心，把主要利用水道通向帝都的水陸交通網(wǎng)絡清晰地描繪出來。如說青州"浮于汶，達于濟"，豫州"浮于洛，達于河"，揚州"浮于江海，達于淮泗"等。

《禹貢》中專論山岳和河流的"導山"與"導水"兩部分，是純粹的地理內(nèi)容，開創(chuàng)了中國關于區(qū)域地形的分部門研究的范例。"導山"按照從北向南的順序，采取列舉山名的方式，把中國的山系分為由西向東延伸的四列；然后再細分為"九段"，即禹時由于洪水淹沒了平原而形成的沿大山行走的九道山道。后來馬融又將它分為"三條"，這就是反映中國古人對山地地形認識的"三條、四列、九山"學說；漢代以后學者關于"山脈"的"三條四列"思想，概源于《禹貢》。"導水"部分按照先北后南、先上游后下游、先主流后支流的順序，對九州向靠近黃河的帝都貢賦所經(jīng)由的水道中的九條主要河流的水源、流向、流經(jīng)地、支流和入河口等作了描述，開中國水文地理的先聲。這九條河流是弱水、黑水、黃河、漢水、長江、濟水、淮河、渭水和洛水。文中有"導河積石"和"岷山導江"之句，說明戰(zhàn)國時期人們已知黃河源在青海境內(nèi)，同時又把岷江看作長江的正源。

"五服"部分以帝都為中心向外擴展，把廣大地區(qū)分為"甸服"(王畿）、"侯服"(諸侯領地）、"綏服"(已綏靖地區(qū)）、"要服"(結盟的外族地區(qū)）和"荒服"(未開化地區(qū)），反映了大一統(tǒng)的思想。

《管子》一書傳說是春秋前期齊國的管仲(大約公元前725-前645)所著，實際上內(nèi)容龐雜，絕大部分反映的是戰(zhàn)國時代的情況，所以大部分篇章都是戰(zhàn)國時代的作品。《管子.地員》按照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情況，對地形類型作了分類，把丘陵地分為15種，山地分為5種。它根據(jù)土色、質(zhì)地、結構、孔隙、有機質(zhì)、鹽堿性和肥力等特性，結合地貌、高度、坡面、水文和植被等條件，把"九州之土"分為上土、中土、下土三大等級，每一等級再分為六"物"，每一物又以赤、青、黃、白、黑分為五種。如上土包括五粟、五沃、五位、五蘟、五壤、五??；關于五粟再分說其土區(qū)所長的許多草木、漁牧的發(fā)展以及人和泉。這種分類雖然帶有形式主義的弊病，但還是有一定的地理學價值的，大體上符合土壤性質(zhì)的實際情況。

《管子.度地》篇提出了治水的重要性，把水列為"五害"(水、旱、風霧雹霜、癘和蟲之首），接著又根據(jù)水的大小遠近、來源去路，將水分為"經(jīng)水"、"枝水"、"谷水"、"川水"和"淵水"，指明了各種水道的特點，進而提出了"因其利而往之可也，因而扼之可也"，以及"乃迂其道而遠之，以勢行之"的治水思想?！抖鹊亍愤€對由于河水與河床的相互作用而使河道發(fā)生演變的原因和規(guī)律作了精辟的論述，實在令人敬佩。

《五藏山經(jīng)》是《山海經(jīng)》中最古老、地理學價值最大的部分?！渡胶＝?jīng)》由《山經(jīng)》、《海經(jīng)》和《大荒經(jīng)》三部分組成，只有《山經(jīng)》大約是戰(zhàn)國后期寫成的，后兩部分是后人增補的?！渡浇?jīng)》早期以《五藏山經(jīng)》之名通行。全文15000字左右，山名347個，把我國的山地分為南、西、北、東、中五個走向系統(tǒng)，每個系統(tǒng)中的許多山又被分成若干行列，即若干次經(jīng)，依次分別敘述它們的起首、走向、相距里數(shù)和結尾。"山經(jīng)"含有今天所說的"山脈"之意，不過當時還只有把山隔成行列的概念，而缺乏山勢連綿的意義。

"東山經(jīng)"論述的范圍大致在今山東省至蘇北、皖北，東至于海；包括46座山，由西而東分成四次經(jīng)，大都呈由北向南的走向。"北山經(jīng)"論述的范圍在今內(nèi)蒙以南、賀蘭山以東、河套以北；有山87座，由西而東分成三次經(jīng)。"西山經(jīng)"論述的范圍在今秦嶺以北，甘肅、青海湖一線，新疆東南部；有山77座，由南而北分為四次經(jīng)。"中山經(jīng)"論述的范圍大致在巴、蜀和以東的湘、鄂、豫部分地區(qū)；包括97座山，分為十二次經(jīng)，基本上都為東西走向。"南山經(jīng)"論述的范圍為今浙、閩、贛、粵、湘等?。挥猩?0座，由北而南排為三次經(jīng)，皆為東西走向。

《五藏山經(jīng)》幾乎在所有山列的敘述中，都聯(lián)系到了發(fā)源的河流，說明它們的流向、歸宿、主流和支流的關系以及有關的湖泊、沼澤等。共記述358條河流和湖泊，粗略地勾劃出了北自黃河、海河流域，南至長江中下游的水系分布狀況。關于黃河之源，"北山經(jīng)"稱："敦薨之水，流入泑澤，出于昆侖之東北隅，實惟河源"。這似乎是想突破"導河積石"的傳統(tǒng)說法，把黃河之源推向積石山以遠地區(qū)，但又無確切根據(jù)，只能把昆侖山以北很遠的羅布泊(泑澤）水系與昆侖山之東的黃河水系不切實際地混連起來，把前者當作黃河的上源。關于長江之源，"中山經(jīng)"中則沿襲了"岷山導江"的說法。

《五藏山經(jīng)》還描述了多種地貌，如南方的巖溶洞穴，河水的潛流現(xiàn)象，北方河水的季節(jié)變化，東部的涌泉現(xiàn)象，西部的流沙，昆侖山的火山現(xiàn)象等。文中對不同地帶動植物的記述，也很符合實際。如"南山經(jīng)"中記有"多桂"、"多象"、"多白猿"等，反映了熱帶和亞熱帶的特點；"中山經(jīng)"中有"多桑"、"多竹箭"、"多漆"等，是黃河以南到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景象；"北山經(jīng)"中有"多馬"、"多橐駝"的描寫；"東山經(jīng)"寫東部沿海地區(qū)"多茈魚"、"多文貝"等?！段宀厣浇?jīng)》還記載金屬礦產(chǎn)地點170多處和許多玉石的產(chǎn)地。

在《穆天子傳》、《爾雅》、《周易》、《詩經(jīng)》、《左傳》、《考工記》等早期著作中，也都記述了不少地理學方面的內(nèi)容。

2.大地水陸分布的知識

春秋時期，由于人們的地理視野還比較狹小，所以就把當時對東方的"海隅"和"海表"的認識加以擴大，產(chǎn)生了四方皆為海的設想，把?？醋魇鞘澜缢闹艿倪呺H。戰(zhàn)國時代由于四周諸侯疆土的拓展，地理視野空前擴大，就產(chǎn)生了"九州"、"四極"的概念。齊國的鄒衍提出的一種"大九州"的猜想，說中國名曰"赤縣神州"，中國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所以中國之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整個世界"有大瀛海環(huán)其外，天地之際焉"。這是一種以蓋天說為基礎而對世界水陸分布的猜想。"四極"之說更能反映當時人們地理視野的擴大?！队碡暋贩Q："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這是在對中國的東方海域、西北方大沙漠認識的基礎上，對北方(朔）和南方的一種類推性的猜測，即認為北方亦至于流沙，南方亦至于海。

《山海經(jīng)》中還記載了許多國名以及怪異的動植物和種族，雖多屬于神話傳說和想像，但也包括一些實際的地理知識。如所記黑齒國、彫題國，可能是南方的一些部族；釘靈之國，可能指貝加爾湖地區(qū)的丁零；埻端璽國可能就是敦煌。

戰(zhàn)國時代海上交通的發(fā)展，還產(chǎn)生了"三神山"的傳說。"三神山"指蓬萊、方丈、瀛州，"其傅在勃海中，去人不遠。"①這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東方遠海地理知識的追求。

3.地圖

相傳中國在夏朝就鑄造過九尊大鼎，將九州的川澤山林、草木、禽獸等繪鑄其上，使人們了解各個地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墩撜Z.鄉(xiāng)黨》談到孔子的行為時有"式負版者"一語。"版"即刻在木板上的一國封疆圖版；這種地圖常有專人背負運送，表明春秋末年這種"版"已普遍使用。

可能是戰(zhàn)國時期成書的《周禮》中，有很多關于地圖使用的論述，所載地圖的種類至少在七種以上，如有關于戶籍的，有關于行政區(qū)劃的，有關于山川林澤分布的，有關于礦產(chǎn)分布的，有關于道路交通的，等等。

當時還設立了專門保管地圖的官職"大司徒"?！豆茏?地圖》篇突出說明了戰(zhàn)國時期地圖在軍事上的主要作用，說："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轘轅之險，濫車之水，名山、通谷、經(jīng)川、陵陸、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道里之遠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困殖之地，必盡知之。地形之出入相錯者，盡藏之。然后可以行軍襲邑，舉措知先后，不失地利，此地圖之常也"。這段精彩的論述，說明當時的地圖對地形地物的表現(xiàn)已很完備?？梢韵氲?，這種地圖必定是按照一定的比例縮尺并使用多種符號和說明方式繪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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