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陳誠與吳石,不少人都覺得前者是冷漠的旁觀者——吳石血灑馬場町時,身為權(quán)傾臺灣的“行政院長”,他全程沉默??蛇@份沉默下的真相,直到解密檔案里的密信現(xiàn)世,才終于被看清。
陳誠和吳石的交情,始于保定軍校的淵源。吳石是三期畢業(yè)生,他寫的《軍事理論概要》在軍校里廣為流傳,晚入學三年的陳誠當年反復(fù)研讀,后來帶兵時總跟下屬提“吳學長的書得好好看”。1926年南昌戰(zhàn)役,吳石背著炸傷的陳誠躲進彈坑,兩人分食最后一壺稀粥的往事,連北伐勛章都記得??箲?zhàn)后期兩人有了交集,吳石在軍令部當廳長,陳誠任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每次開會吳石提的作戰(zhàn)方案,陳誠基本都支持,私下也會聊部隊補給的事,彼此都認對方是“懂軍事的自己人”。
1950年3月1日晚,保密局特務(wù)包圍吳石家時,他正準備吞藥自盡。蔡孝乾叛變后,記事本上的“吳次長”三個字讓蔣介石雷霆震怒,三天內(nèi)走完審判流程,連辯護律師都不讓請。三位主審法官蔣鼎文、韓德勤、劉詠堯因建議“死緩”被革職,蔣介石親自簽批處決令,連陳誠都沒機會說上話。
消息傳到陳誠辦公室,他手里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墨水染黑了半張紙。副官后來回憶,那天陳誠坐在椅子上盯著地圖看了倆小時,有人勸他求情,他翻著案卷半天說了句“蔣先生現(xiàn)在聽不進勸,鬧不好連我都得卷進去”。他心里清楚,吳石案是蔣介石定的鐵案,自己公開求情只會被安上“通共”嫌疑,手里的土地改革、幣制整頓這些民生大事也會崩盤。
公開場合絕口不提的陳誠,私下里卻沒停手。王碧奎被捕當晚,陳誠撥通保密局電話,語氣平到像在寒暄:“吳太太在家只管爐灶,動她,說明我們心虛。”毛人鳳停頓五秒,說了聲“好吧”。三天后,王碧奎收到臺灣銀行二十塊銀元、美援面粉十斤——這是陳誠托人送來的“見面禮”。他在王碧奎的案卷上硬批了“家屬無涉,暫緩羈押”,還找審判官強調(diào)“老婆孩子沒沾過情報的事”。王碧奎原本判了九年,經(jīng)他三次批注,七個月就放了出來。
出獄時家里被抄空,陳誠讓副官用化名“陳明德”找了帶小院的房子,每月從自己的特別辦公費里撥150塊新臺幣——那會兒普通工人月薪才60多塊,這筆錢夠一家三口過活。吳石16歲的女兒吳學成輟學到紡織廠當童工,陳誠讓夫人以“教會慈善名義”把她調(diào)到辦公室做文書,還幫她報了夜校。7歲的兒子吳健成要上學,陳誠親自跟建國中學打招呼,用“陳明德”的名字辦手續(xù),學費校服都讓副官偷偷送去。這些事做得極隱秘,所有單據(jù)上都寫著化名,連陳誠自家孩子都不知道。
那時候,蔣經(jīng)國管著軍隊反諜,卻對這些舉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蛟S他也明白,吳石的死本是政治表演,而陳誠的暗中操作,是給這場悲劇留了點人性余溫。1965年陳誠病逝前,給副官塞了封信說:“等我走了,要是吳石的家人遇到難處,就把這封信交給他們”。這封信藏了三十多年,直到2000年檔案解密,吳石的兒子才看到上面的話:“當年未能為你父親求情,是我一生憾事,唯盡力護你家人,聊補虧欠” 。
如今,臺北馬場町的吳石雕像旁總有人獻花,陳誠故居的賬本上,“陳明德”的支出記錄靜靜躺著。有人說他怕惹禍,也有人說他盡了力。可是,在那個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掉腦袋的年代,公開的求情或許只是逞匹夫之勇,可沉默背后的十五年守護,終究護住了英雄的血脈。
是未發(fā)一言的愧疚更沉重,還是默默守護更實在?這段藏在檔案里的往事,或許比簡單的好壞評判,更能照見歷史的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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