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09年春天，常州青云坊的院墻邊，兩株玉蘭歪著身子開著花，十三歲的劉海粟和表妹楊瘦玉挨著坐，低頭繡架上，誰也沒料到算命先生那張紙會把兩個人的一生扯亂，他們偷偷繡了一對并蒂蓮，把根在一處的話一針一針縫進布里，到那年冬天，劉父一把砸了算命先生的銅錢，硬逼著劉海粟去娶林家的姑娘。
逃婚那天上海的雨下得特別大，劉海粟攥著車票上了輪船，聽說楊家搬去丹陽，他就在碼頭連著三天轉悠，楊瘦玉在丹陽碼頭聽見婚訊的時候正給客人繡嫁衣，繡花針扎進指尖也沒覺得疼，母親給她改了名叫守玉，她從此再沒碰過并蒂蓮的花樣。
后來劉海粟辦美院鬧得滿城風雨，楊守玉在蘇南教女學生拿油畫的法子繡花，兩人隔著長江，一個帶頭闖新路，一個穩(wěn)穩(wěn)守老底，劉海粟四段婚姻都沒落個圓滿，楊守玉教出的學生到處都是，可沒人見過她嫁人，直到一九八〇年秋天，八十五歲的劉海粟站在常州小院門口，門后頭白發(fā)婦人開口第一句是，我們都老了。
最后那方《墨荷》刺繡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劉海粟捏著那褪了色的并蒂蓮香囊，在醫(yī)院病床上寫下“守得玉成”，窗外正飄過今年最后一片玉蘭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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