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兒連載56，點擊此處查看上篇。

話說忠王李浚被任命為河北道行軍元帥，原本是為了征討奚族和契丹。

契丹原本聯(lián)合突厥，經(jīng)常侵?jǐn)_邊境，但自從突厥首領(lǐng)默啜死后，他們就歸附了唐朝。貝州刺史宋慶禮重新修建了營州城，開設(shè)了八十多處屯田，招納流亡百姓，城鎮(zhèn)逐漸繁榮起來。

契丹酋長李失活死后，傳位給弟弟娑固，娑固又傳位給堂弟郁干，郁干再傳位給弟弟吐干。吐干與部將可突干不和，被可突干趕走，逃到遼陽。唐朝朝廷封吐干為遼陽郡王，他就長期留在那里不回來了?？赏桓蓳砹⒗钍Щ畹奶玫芾钌酃虨槭最I(lǐng)，仍然向唐朝進(jìn)貢。

從開元四年到十三年，這十年間，契丹首領(lǐng)換了五次，但都一直與唐朝保持友好關(guān)系，每年進(jìn)貢不斷。唐玄宗采取籠絡(luò)政策，把宗室女子嫁給歷任契丹首領(lǐng)。同時，奚族首領(lǐng)李大酺也與李失活同時歸附，同樣娶了唐朝宗室女子為妻。

李大酺傳位給弟弟魯蘇，他與李邵固都承襲了封號，并請求聯(lián)姻。玄宗將外甥女陳氏封為東華公主，嫁給李邵固，加封他為廣化王；又將成安公主的女兒韋氏（成安公主是唐中宗的小女兒，嫁給了韋捷）嫁給魯蘇，加封他為奉誠王。

兩位首領(lǐng)當(dāng)然感恩戴德，不敢懷有二心。

開元十五年，李邵固派可突干入朝進(jìn)貢，宰相李元纮對他很不禮貌，可突干悶悶不樂地離開了。

張說對人說：“可突干長期獨攬大權(quán)，深受部眾擁戴。如今我們待他無禮，他失望而歸，恐怕會心生怨恨，不再來了?！?/p>

果然過了兩年，可突干企圖背叛唐朝，被李邵固阻止，他竟然殺了李邵固，另立屈烈為王，還脅迫奚族一起投降突厥，背叛唐朝。

李邵固的妻子陳氏，以及奚王李魯蘇夫婦，先后逃到唐朝。玄宗于是命令幽州長史、范陽節(jié)度使趙含章發(fā)兵征討，又派中書舍人裴寬、給事中薛侃到關(guān)內(nèi)、河?xùn)|、河南河北各地招募勇士，擴(kuò)充軍隊。

不久下詔任命忠王李浚為河北大元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伷先為副帥，統(tǒng)率十八總管，出擊奚族和契丹。李浚在光順門與百官見面。

張說退朝后對同僚說：“我看忠王的容貌，極像太宗的畫像。這真是國家的福氣?。　?/p>

但后來李浚實際上并沒有親自出征，只是派朔方節(jié)度使、信安王李袆為河北道行軍副元帥，與趙含章出塞討伐，打敗了可突干，收降了奚族部眾，凱旋回朝并獻(xiàn)上俘虜。

可突干收集殘兵敗將，又來侵犯邊境。幽州長史薛楚玉（他是薛訥的弟弟）派副總管郭英杰、吳克勤等率領(lǐng)一萬騎兵，以及投降的奚族部眾，與可突干在都山下交戰(zhàn)。因為奚族部眾搖擺不定，率先潰散，唐軍被敵人乘勢攻擊，郭英杰和吳克勤戰(zhàn)敗而死。

玄宗得知戰(zhàn)敗消息，調(diào)任張守珪為幽州節(jié)度使，命令他征討契丹。張守珪一向精通軍事，到達(dá)幽州后，整頓訓(xùn)練士兵，防御工事煥然一新?？赏桓啥啻稳肭?，都被擊退，于是派使者假裝投降。

張守珪派管記王悔帶著符節(jié)前去安撫。王悔到達(dá)可突干的營帳，見他眼神閃爍、言語放縱，料定他沒有誠意，便假意周旋。

正好契丹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干暗中產(chǎn)生矛盾，邀請王悔密談，告訴他可突干已經(jīng)派使者聯(lián)系突厥，準(zhǔn)備引兵殺王悔。王悔很有口才，悄悄勸李過折轉(zhuǎn)而對付可突干，事成之后一定代為請求冊封，保證能封王爵。李過折非常高興，趁夜帶兵闖入，殺了可突干和屈烈王，處死可突干的黨羽數(shù)十人，然后率領(lǐng)余部投降唐朝。

王悔回來報告張守珪，張守珪親自到紫蒙州安撫李過折。李過折獻(xiàn)上可突干和屈烈的首級，張守珪驗收后，立即派使者快馬加鞭將首級送往朝廷。玄宗封李過折為北平郡王，兼任松漠州都督，李過折上表謝恩。

過了幾個月，可突干的余黨涅禮為可突干報仇，殺死了李過折，屠戮了他全家。只有李過折的一個兒子剌乾逃脫，跑到安東。

唐朝封剌乾為左驍衛(wèi)將軍，并派使者責(zé)問涅禮。涅禮上書說：“李過折殘暴虐待部眾，大家心中不安，所以被殺，并非由我主使。今后我們?nèi)匀粫Ь吹厥谭钐斐?。?/p>

玄宗明知涅禮在胡說，但也有些厭倦戰(zhàn)爭了，只好將錯就錯，仍任命涅禮為松漠都督。

雙方暫時相安無事，平靜地過了兩三年。

這時源乾曜、杜暹、李元纮等人都已被罷免宰相職務(wù)，改任戶部侍郎宇文融和兵部侍郎裴光庭為同平章事，召河西節(jié)度使蕭嵩入朝任中書令，仍遙領(lǐng)河西節(jié)度使。

宇文融靠理財?shù)玫交实蹖檺?，廣泛設(shè)置各種專使，競相搜刮錢財，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宇文融反而居功自傲，當(dāng)上宰相后，就對別人說：“如果我當(dāng)幾個月宰相，保證天下太平，國庫充盈?！睆拇怂姓虣?quán)勢，嫉妒功臣，橫行了兩三個月，已是怨聲載道，朝野上下都對他側(cè)目而視。

信安王李袆立有軍功，深受玄宗寵愛，宇文融暗中嫉妒，趁李袆入朝時，唆使御史李寅彈劾他。彈劾奏章還沒呈上，消息卻泄露了。李袆急忙入宮告訴玄宗，先報告了宇文融唆使之事。

玄宗還將信將疑，到了第二天，李寅的奏章果然呈上，玄宗不免大怒，立即展現(xiàn)天威，將宇文融貶為汝州刺史，削去李寅的官職。可后來因為國家財政不足，又想起宇文融，打算再次召他入朝。正好有人飛書告發(fā)宇文融貪污受賄、侵吞公款，于是再將他流放巖州，最終死在途中。

還有將軍王毛仲，討伐叛逆有功，屢次升任高官，加封至霍國公，兼開府儀同三司。

“開府儀同三司”這個官職，自開元以來，只有王仁皎、姚崇、宋璟兼任過。王毛仲出身官奴，居然也能得到這樣的美差，怎能不趾高氣揚、目中無人？

玄宗曾賜給他宮女為妻，他自己又娶了一房，都是國色天香，不同凡響。生下一個女兒，成年后出嫁?；槠趯⒅粒趩柾趺龠€需要什么。王毛仲叩頭說：“臣萬事俱備，只缺貴客光臨?！?/p>

玄宗微笑著說：“我知道了。你請不來的，只有宋璟一人，我會為你請客的?！?/p>

到了婚期，玄宗命令宰相以下所有高官都去王毛仲家參加宴會。宋璟剛被任命為禮部尚書，不便違命，直到中午才去賀喜，此時堂上已是盛筵滿座，賓客舉杯暢飲。

王毛仲見宋璟到來，極為歡迎，恭恭敬敬地奉上酒杯。宋璟接杯后，面向西拜謝，剛喝了半杯，突然聲稱肚子痛，告辭離去。王毛仲留不住，只好讓他回去。

但王毛仲因此更加驕橫，曾請求擔(dān)任兵部尚書，未得允許，就口出怨言。

宦官高力士、楊思勖常在宮中行走，正得寵幸，王毛仲盛氣凌人，視他們?nèi)鐭o物。高力士等人憤憤不平，屢次進(jìn)讒言陷害。恰逢王毛仲的妻子生子三天，玄宗命高力士送去賞賜，并授予嬰兒五品官銜。王毛仲抱著嬰兒對高力士說：“這孩子難道不能當(dāng)三品官嗎？”

高力士回去告訴玄宗，還添油加醋說了些壞話。玄宗怒道：“這奴才要不是我提拔，怎能富貴？況且以前討伐逆黨時，他也不是真心相助，如今竟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敢埋怨朕！”

高力士又奏道：“北門的奴官，都是王毛仲的私黨，若不早日除掉，必生大患。”玄宗立即下詔，貶王毛仲為瀼州別駕，他的四個兒子一律削去官職，流放到偏遠(yuǎn)地方。

王毛仲悵然若失地離開京城，到了零陵，又有敕使到來，逼他自盡。

從此宦官勢力大盛，高力士、楊思勖權(quán)傾朝野，免不了積久成患。

玄宗處死王毛仲后，更加器重宋璟，晉升他為尚書右丞相，任命張說為左丞相，源乾曜為太子太傅，還親自創(chuàng)作《三杰詩》，分別賜給三人。

同平章事裴光庭病逝，玄宗問中書令蕭嵩，讓他推薦正直之士。蕭嵩推薦尚書右丞韓休，于是任命韓休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韓休是京兆人，為人剛直，不慕榮利。蕭嵩見他平時謹(jǐn)慎沉默，以為他恬靜易控制，所以推薦他，哪知他當(dāng)上宰相后，剛正敢言，不但蕭嵩有過失時常加糾正，就是玄宗有失誤也必定力爭。

蕭嵩頗為后悔，玄宗卻很贊賞韓休的忠直，凡事都寬容他。有時在苑中游獵，或大擺宴樂，稍有流連，必定回頭對左右說：“韓休知道嗎？”不久諫疏就到了，果然是韓休署名，玄宗立即停止宴樂游獵。后來玄宗照鏡子，默然不樂。

左右侍從趁機(jī)進(jìn)言：“自韓休入朝為相，陛下憂愁多歡樂少，近來圣顏日漸消瘦，難道堂堂天子，反而要被宰相制約，何不立即趕走他呢？”

玄宗嘆道：“我雖然瘦了，天下必定肥了。我任用韓休為相，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宋璟聽說韓休善于諫諍，曾私下贊嘆：“我沒想到韓休為相，竟能如此，真可謂是仁且勇了?！?/p>

宋璟在開元十年退休，居住在東都，五年后去世，享年七十五歲，追贈太尉，謚號文貞。

宋璟本是邢州南和人，耿介有大節(jié)，出仕以后，從未阿附權(quán)貴。等到入朝為玄宗宰相，朝野都倚重他為元老。玄宗對待宋璟，與姚崇相同。

姚崇、宋璟出入殿中，玄宗必定起座迎送。到了姚崇、宋璟之后，無論怎樣得寵，總沒有這般敬重之禮。所以唐朝三百年間，前有房玄齡、杜如晦，后有姚崇、宋璟，總算是君臣同心同德了。

張說、源乾曜先后病逝，韓休與蕭嵩因?qū)矣袪幾h，一同被免去相位，也相繼去世。玄宗于是任命京兆尹裴耀卿為侍中，知制誥兼工部侍郎張九齡為中書令，吏部侍郎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裴耀卿與張九齡關(guān)系友好，共同執(zhí)掌朝政，唯獨李林甫陰險奸詐，與二人志趣不同，因此互不相容，于是生出許多陰謀詭計，攪亂了唐朝政局。

李林甫是長平肅王李叔良的曾孫，小字哥奴，生性狡猾，被舅舅姜皎所喜愛。

姜皎與源乾曜聯(lián)姻，源乾曜的兒子源蹧為李林甫求取司門郎中之職，源乾曜搖頭說：“郎官應(yīng)有才學(xué)和名望，哥奴怎能勝任郎中呢？”

李林甫多方活動，最終得以任國子司業(yè)。宇文融任御史中丞，引薦他為同僚，因而歷任刑部、吏部侍郎。

侍中裴光庭的妻子是武三思的女兒，李林甫曾與她有私情。高力士也常往來于裴家，等到裴光庭去世，裴妻武氏索性明目張膽，與李林甫結(jié)成不解之緣。于是托高力士代為吹噓，推薦李林甫為宰相。

高力士認(rèn)為宰相職位重要，不易推薦，特為他想出一個辦法，打通內(nèi)線，希望能如愿以償。

眾所周知，此時后宮中最得寵的是武惠妃。武惠妃圖謀當(dāng)皇后不成，就改謀更換太子。壽王李清是武惠妃所生，年紀(jì)漸長，寵愛超過其他皇子，漸漸有奪取太子之位的跡象。高力士趁此機(jī)會，向武惠妃進(jìn)言，說李林甫愿意保護(hù)壽王，只求妃子作為內(nèi)應(yīng)，讓他當(dāng)上宰相，必定盡力相助。

武惠妃正想得到外援，就竭力慫恿玄宗，任命李林甫為相。玄宗對武惠妃言聽計從，竟提拔李林甫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李林甫于是極力幫助武惠妃，暗中窺探太子及其他皇子的過失，以便進(jìn)讒言陷害。

恰逢壽王娶妃楊氏，壽王的妹妹咸宜公主下嫁楊洄，玄宗命令所有皇子一律改名。

太子李嗣謙改名為李瑛；長子李嗣直改名為李琮；三子李嗣升先前改名為李浚，此時又改名為李玙；四子李嗣真改名為李琰；五子李嗣初改名為李瑤；六子李嗣玄改名為李琬；八子李涺改名為李琚；壽王李清也改名為李瑁。

此外還有十多個兒子，如李璲、李琦、李璬、李璘、李玢、李環(huán)、李瑝、李玼、李珪、李珙、李瑱、李璿等，名字偏旁最初都從“水”，至此全部改為新名，都從“王”。

太子李瑛及弟弟鄂王李瑤、光王李琚，都因為生母失寵，口出怨言。李林甫偶然聽說，就告訴駙馬都尉楊洄，讓他轉(zhuǎn)告武惠妃。武惠妃趁玄宗入宮時，向前跪下，請求退居閑室。

玄宗驚訝地問為何如此？武惠妃還沒說話，就先流淚，嗚咽許久，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太子暗中結(jié)黨，將要謀害我們母子，還指責(zé)陛下。我想太子早已正位，關(guān)系國家根本，若使太子不安，寧愿將我廢置，陛下也免得受人誹謗。”

武惠妃以退為進(jìn)，果然高明。玄宗忍不住拍案道：“豈有此理！他本非嫡出，明日就廢了他！”

武惠妃又進(jìn)言：“鄂王、光王也與太子同黨，若太子一動，二王也將生變，不如聽從我的話為好?！?/p>

玄宗更加憤怒：“李瑤、李琚也這般不肖，應(yīng)當(dāng)一并廢去?！?/p>

武惠妃見玄宗已經(jīng)中計，反而帶哭帶勸，請玄宗息怒保重身體。

你想這溺愛不明的玄宗皇帝，還能逃得出艷妃的手掌心嗎？當(dāng)下扶起武惠妃，替她擦淚，又好言安慰一番。當(dāng)晚，就與武惠妃同寢。

一夜無話，次日臨朝，就當(dāng)面告訴宰相，打算廢黜太子及鄂王、光王。

張九齡抗辯道：“陛下登基近三十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宮，日日接受圣上訓(xùn)導(dǎo)，天下都慶幸陛下享國長久，子孫繁盛。如今三子都已成人，沒聽說有大過錯，陛下為何輕信流言，就要廢黜呢？從前晉獻(xiàn)公聽信驪姬，殺太子申生，導(dǎo)致三世大亂；漢武帝聽信江充之言，加罪于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聽信賈后讒言，廢黜愍懷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采納獨孤皇后的話，廢黜太子楊勇，改立煬帝，遂失天下。古人有言：‘前車之覆，后車之鑒?！菹氯粢欢ㄒ@樣做，臣不敢奉詔?！?/p>

玄宗默然無語，面有怒色。張九齡卻毫不改變態(tài)度，慢慢退下。等到散朝后，武惠妃密派宮奴牛貴兒對張九齡說：“有廢必有興，您若肯相助，宰相之位可以長保?！?/p>

張九齡怒斥道：“宮闈之事怎能干預(yù)外朝？別再對我多嘴！”

等到牛貴兒離去，張九齡立即詳細(xì)報告玄宗，玄宗于是暫時擱置了先前的打算。

武惠妃深恨張九齡，就與李林甫串通一氣，內(nèi)外排擠。

玄宗原本因為張九齡文雅，非常賞識，至此被寵妃奸相日夜浸潤，也不免冷淡起來。

適逢平盧討擊使安祿山受張守珪派遣，討伐奚族和契丹叛黨。安祿山仗著勇猛輕敵冒進(jìn)，被敵人打敗，張守珪奏請按軍法處決。安祿山臨刑大呼：“公要消滅奚族和契丹，為何要殺壯士？”

張守珪聽了，暗暗稱奇，于是改將他押送京師，聽候發(fā)落。

張九齡看到公文，立即提筆批復(fù)：“昔日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宮嬪，軍法如山，怎能瞻前顧后！張守珪若嚴(yán)格執(zhí)行軍法，安祿山不應(yīng)免死?！?/p>

等到玄宗親自審問囚犯，見安祿山相貌魁梧，不忍誅殺，而且對張九齡有所不滿，竟下詔特赦。

張九齡堅持爭辯：“違律喪師，不可不殺；而且安祿山面有反相，不殺必為后患。”

玄宗冷笑道：“你不要像王夷簡識別石勒那樣，冤枉害死忠良?！?/p>

張九齡知道爭不過，只得退出。不久獻(xiàn)上《千秋金鑒錄》，詳細(xì)論述前代興廢源流，共五卷。玄宗雖然賜書褒獎，也不過是表面敷衍罷了。

原來玄宗生日稱為千秋節(jié)，群臣都獻(xiàn)寶鏡。張九齡認(rèn)為用鏡子自照，只能看見容貌，以人為鏡，才能看見吉兇，因此撰寫了《金鑒錄》。玄宗已漸漸沉迷，哪里還知道借古鑒今呢？

朔方節(jié)度使牛仙客，從判官屢次升遷，李林甫想引為助手，多次在玄宗面前說好話。玄宗打算召他入朝任尚書，張九齡又諫阻：“尚書相當(dāng)于古代的納言，不宜輕易授予，牛仙客恐怕難以勝任此職?！?/p>

李林甫當(dāng)面反駁：“牛仙客有宰相之才，何止尚書?！毙谟谑羌臃馀Ｏ煽蜑殡]西縣公，準(zhǔn)備重用。

李林甫又引薦蕭炅為戶部侍郎。蕭炅本無學(xué)問，曾將“伏臘”讀作“伏獵”，中書侍郎嚴(yán)挺之對張九齡說：“哪里來的‘伏獵侍郎’，混雜在朝廷中？”

張九齡因此彈劾蕭炅不學(xué)無術(shù)，外放為岐州刺史。

李林甫怨恨張九齡，連帶怨恨嚴(yán)挺之。恰逢嚴(yán)挺之的妻子被休，改嫁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貪贓犯罪，交三司審問，嚴(yán)挺之卻為他辯護(hù)。李林甫說嚴(yán)挺之偏袒王元琰，應(yīng)當(dāng)連坐。

玄宗轉(zhuǎn)而詢問張九齡，張九齡說：“王元琰娶了嚴(yán)挺之休掉的妻子，還有什么情誼？想必是貪贓罪名不實，所以嚴(yán)挺之秉公辯護(hù)?！?/p>

想必李林甫早已在玄宗面前捏造，所以玄宗微笑道：“世間恐怕沒有這樣的好人。我聽說嚴(yán)挺之雖然離婚，近來又與前妻有私情，因此出來幫忙?！?/p>

張九齡不便再說，只好轉(zhuǎn)請裴耀卿代為營救嚴(yán)挺之。

裴耀卿代為申請，李林甫就上言：“裴耀卿、張九齡，都是同黨。”于是裴耀卿調(diào)任左丞相，張九齡調(diào)任右丞相，一同罷免參政事務(wù)，貶嚴(yán)挺之為洺州刺史，流放王元琰到嶺南，升任李林甫兼中書令，召入牛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詔書頒布后，李林甫對下屬官員說：“張九齡還能當(dāng)右丞相嗎？”又對諫官們說：“如今明主在上，群臣只管順從就好，何苦多言。況且諸位沒見過立仗馬嗎？吃著三品料，一叫就被斥退，后悔都來不及！”

御史臺官員于是互相告誡不要進(jìn)言。補(bǔ)闕杜進(jìn)獨自上書言事，被貶為下邽令。從此言路閉塞。

牛仙客由李林甫引進(jìn)，當(dāng)然唯唯諾諾，不敢發(fā)言。

監(jiān)察御史周子諒本是張九齡引進(jìn)，因見李林甫專權(quán)，牛仙客阿附私黨，心中憤憤不平，當(dāng)即呈上彈劾奏章，表面彈劾牛仙客，實則指責(zé)李林甫，言辭異常激烈，還引用讖書為證。

玄宗大怒，召周子諒入殿，在殿下鞭打，昏死過去又蘇醒過來。再命在朝堂上加杖刑，流放瀼州?？蓱z周子諒杖傷累累，途中又受監(jiān)吏虐待，勉強(qiáng)行至藍(lán)田，不堪痛苦，輾轉(zhuǎn)而死。

李林甫又誣陷張九齡，說他舉薦的人無才，或許還有主使等情由，于是再貶張九齡為荊州長史。

張九齡籍貫曲江，向來擅長文事，風(fēng)度優(yōu)雅，品行端方，雖因正直被排斥，仍然隨遇而安，沒有憂愁之色。晚年以文史自娛，不談朝政，享年六十八歲，追贈荊州大都督，謚號文獻(xiàn)。

玄宗雖然信任李林甫，疏遠(yuǎn)張九齡，但心中還常想起他，每次任用官員，必問左右：“這人的風(fēng)度像不像張九齡？”

后來安祿山叛亂，玄宗逃往蜀地，才后悔沒有聽張九齡的話，為此流淚，并派使者到曲江致祭。

開元以后，世人都稱張九齡為曲江公。張九齡的弟弟張九皋，官至嶺南節(jié)度使，兒子張拯也官至太子贊善大夫，都有好名聲，這里暫且不表。

且說李林甫排擠張九齡后，就與駙馬都尉楊洄密謀，趁機(jī)更換太子。楊洄于是進(jìn)讒言說太子及鄂王、光王，與太子妃的哥哥駙馬薛鏽，暗中圖謀不軌，準(zhǔn)備起事。玄宗查無實據(jù)，幾乎不再過問。楊洄不禁著急，忙向李林甫問計。李林甫授他密謀，讓他轉(zhuǎn)告武惠妃。

武惠妃大喜，立即派人召太子和鄂王、光王，謊稱宮中有賊，請他們內(nèi)穿鎧甲入宮防衛(wèi)。太子和二王不知是計，竟照做進(jìn)宮。

武惠妃急忙告訴玄宗，說他們串通謀反，內(nèi)穿鎧甲入宮。玄宗派宦官前去探查，果然如武惠妃所說，怒不可遏，立即召李林甫商議。

李林甫淡淡地回答：“這是陛下的家事，不是臣應(yīng)當(dāng)參與的?！?/p>

玄宗于是立即親寫手諭，將李瑛、李瑤、李琚都廢為庶人，將薛鏽流放至瀼州，不久又賜三子自盡。

薛鏽娶的是玄宗的女兒唐昌公主，訣別至藍(lán)田，也由宦官傳詔，勒令自殺。

李瑛、李琚好學(xué)有才識，無罪而死，遠(yuǎn)近之人都喊冤。李瑛的舅家趙氏、妃子娘家薛氏，李瑤的舅家皇甫氏，受牽連被貶謫，共數(shù)十人。只有李瑤的妃子娘家韋氏，因王妃賢德而得以免罪。

太子李瑛死后，武惠妃與李林甫就謀劃立壽王李瑁為太子。究竟李瑁能否被立為太子，且待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