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冬，朝鮮大雪封路，冰霜刺骨。

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極寒中，一支穿著單衣、幾近斷糧的中國軍隊，悄然潛伏在敵軍前進的必經(jīng)之地。

他們是中國人民志愿軍20軍60師180團，在沒有任何空中支援和機械化裝備的情況下，憑借一腔熱血，誓死守衛(wèi)1081高地，阻斷敵軍退路。

他們沒有退縮，沒有一個人投降，透過美軍將領震驚的回憶，那一段“死守水門橋”的壯烈往事，如今仍讓人動容......

斷糧斷裝赴戰(zhàn)場

1950年11月5日深夜，一列軍列疾馳于京沈鐵路線上，車內(nèi)的解放軍戰(zhàn)士裹著單薄的軍裝，彼此間低聲交談，猜測著行程和任務內(nèi)容。

這時，山海關火車站上突發(fā)一幕，兩名荷槍實彈的衛(wèi)兵護送著一名總參謀部的參謀迅速登車。

他們沒有寒暄，直奔60師180團團長趙鴻濟的車廂，將一份密封電報鄭重交到他手中。

趙鴻濟目光一掃，眉頭頓時緊皺起來。

那電報里明明白白寫著：“部隊將由吉林輯安直接出國作戰(zhàn)?！?/p>

趙鴻濟放下電報，追問：“那我們的給養(yǎng)在哪里補充？戰(zhàn)士們連厚棉衣都沒發(fā)全，怎么打仗？”

參謀搖了搖頭，只答：“除了加水和吃飯，火車不能中途停，給養(yǎng)可能在半路補充?！?/p>

說完，他又補上一句，“部隊番號不變，加上‘志愿軍’三個字，其它不變。”

話音未落，便收起電報轉(zhuǎn)身而。

列車繼續(xù)向北疾馳，而趙鴻濟與團政委等人迅速做出決定：全團領導下車廂，一邊行軍一邊做動員工作。

11月6日，列車抵達沈陽皇姑屯車站。

只有短短五分鐘的加水時間，趙鴻濟顧不得命令，帶著警衛(wèi)員李東德跳下車，急匆匆奔向車站。

他一眼認出了副軍長廖政國留在車站的值班參謀，連聲問道：“廖副軍長在哪？部隊在哪換裝？”

值班參謀嘆口氣：“副軍長去搞棉裝了，具體換裝地點，說不準，可能只能靠半路碰碰運氣?！?/p>

說話間，那名參謀從行李中抽出七件灰舊日軍呢子大衣，硬塞給趙鴻濟，說是分給團里七名領導的。

回到車廂，趙鴻濟盯著那些大衣，臉色陰沉：“誰愿意穿就穿，我不穿！”他滿腹怒火，副政委孫斌毅聽了卻搶先說道：“戰(zhàn)士穿什么，我們就穿什么！”

于是，七名團領導也和士兵們一樣，繼續(xù)穿著春秋軍裝，頂著寒風南下。

11月7日，列車抵達梅河口車站短暫停靠吃飯，通化過后，離鴨綠江的輯安已經(jīng)不遠。

窗外風景荒涼，地面已結(jié)上薄冰，前方的路越走越冷，但后方的棉裝卻依舊杳無蹤影。

眼見不少戰(zhàn)士還穿著單衣單褲，有的甚至連棉帽都沒有，趙鴻濟心急如焚，終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20軍副軍長廖政國終于從關內(nèi)調(diào)來了一列拉運棉裝的火車，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但這場換裝并不完整，許多人只拿到棉衣沒有棉帽，有的甚至交出舊帽子后，光著腦袋回來。

手中可分發(fā)的物資終歸有限，誰先拿到就是誰的，只能隨緣，最終，他干脆命令后勤股股長，到了輯安火車站無論如何也要搞到棉帽子。

可惜，戰(zhàn)局沒留給他們時間，“部隊一分鐘也不能停，連夜徒步過江！”于是，志愿軍180團的將士們，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在刺骨寒風中跳下列車，踏上通向朝鮮的鐵索橋。

他們披著早已褪色的舊軍裝，有人身上裹著日軍繳獲的大衣，有人甚至赤手空拳、頭頂無帽。

趙鴻濟走在隊伍最前，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將士——那是一支在風雪中沉默前行的鐵軍，盡管衣衫單薄、糧食匱乏，但他們眼中沒有退縮，只有前行的堅定。

高地雪藏志愿魂

趙鴻濟率團夜行曉宿，翻過一座座冰封高嶺后，終于帶領部隊趕到預定位置——高龍與在院里之間。

在這一線，他們的任務不是進攻，而是埋伏。

等——等待一場可能不會如期而至的戰(zhàn)斗，等待敵軍的北上或南逃，也等待那一聲尚未到來的命令。

在這種氣溫下的潛伏，更像是在用生命賭明天。

志愿軍180團原本就缺衣少食，這時的補給更是徹底斷絕，戰(zhàn)士們蜷縮在雪堆間，雙手凍得發(fā)紫，指頭已經(jīng)失去知覺，很多人連握槍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少人耳朵、鼻尖結(jié)著冰霜，臉上裂出一條條血痕。

為了不暴露目標，他們不能生火，不能喧嘩，連咳嗽都要用棉布捂住口鼻。

而更沉重的，是饑餓，隨著日子一天天推移，帶上陣地的干糧早已耗盡，只剩下一小袋黃豆。

這是他們唯一的口糧，是戰(zhàn)士們用命保下來的“干糧命根”。

沒有鍋灶，更沒有熱水，黃豆只能干嚼，豆子在嘴里，像冰塊一樣冷硬，嚼都嚼不動，咽下去的每一顆，都似乎卡在了喉嚨里。

趙鴻濟望著這些飽經(jīng)風霜的戰(zhàn)士，眼圈一紅卻一言不發(fā)。

他自己也一樣，衣不蔽體，凍得牙齒打戰(zhàn)，但沒有一個人提出后撤，沒有一個人抱怨命令。

士兵們坐在雪地里，把凍得僵硬的黃豆分成幾小把，互相遞來遞去，誰也不舍得多吃一顆。

有人強忍饑餓，把豆子揣在胸口暖一暖，再慢慢含在嘴里。

最困難的那天夜里，敵機卻“意外”地來了。

幾架美軍運輸機在夜空中掠過，本是向古土里方向投放補給，卻誤將一批軍糧空投到了趙鴻濟部的陣地上。

面對此情此景，連趙鴻濟都忍不住啞然失笑：“老天都幫我們??！”

戰(zhàn)士們匍匐著、蹲伏著，把這些敵人“饋贈”的罐頭和壓縮餅干一袋袋拾回來，誰也沒有爭搶，只是小心地分配。

“誰都不能多吃一口，先讓最冷、最餓的兄弟吃?！?/p>

美軍自己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投下的這點糧食，會成為中國軍隊整整一個團繼續(xù)堅守的關鍵。

憑著這意外之“恩”，趙鴻濟把部隊重新分布在幾個關鍵點，繼續(xù)蟄伏在雪地間，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靜待命令。

部隊沒有武器優(yōu)勢，更無后勤保障，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信念——那種深植于骨子里的民族信仰，那種“哪怕凍死，也要死在陣地上”的志愿軍精神。

在他和政委的帶動下，營連排逐級傳達命令，逐級鼓舞士氣。

1081高地絕地誓守

1081高地是水門橋北側(cè)的命門所在。

一旦失守，美軍便能依托高地優(yōu)勢，打開通向南方的生命通道。

為此，他將最信任的一營二連派往主峰死守。

連長趙明生，指導員李克，這兩個名字在團里幾乎是“硬骨頭”的代名詞，都是在槍林彈雨里滾出來的老兵。

夜里，趙鴻濟親自將命令送至1081高地，傳達給趙明生與李克：“不惜一切代價，堅守陣地，人在陣地在?！?/p>

同時送來的還有十多斤土豆，這是趙鴻濟從團部省下來的所有食物。

“轉(zhuǎn)告首長，除非全連犧牲，否則陣地不丟。”這句話，成了趙明生最后的誓言。

那時的1081高地，天寒地凍，積雪厚達一米，志愿軍士兵們用手刨、用腳踹，在雪地上壘起一道道簡陋的雪墻。

他們沒有鐵鍬，沒有偽裝網(wǎng)，只能用凍僵的手搭建臨時的掩體。

人還沒等挖出工事，耳朵已經(jīng)被凍得通紅、發(fā)紫，不少人臉上結(jié)著冰霜，連睜眼都變得艱難。

棉衣早就不保暖了，風從破口鉆進衣內(nèi)，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生疼。

趙明生和李克也都凍傷了，趙明生的雙手已經(jīng)不能正常握槍，只能用布條纏繞固定在步槍握把上。

而李克情況更糟，嘴唇凍裂，耳朵幾乎全黑，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只能靠眼神和手勢來指揮。

可就是這樣的一對搭檔，卻帶著二連將整個1081高地的主峰死死咬住，不讓敵人前進一步。

他們的敵人，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美軍陸戰(zhàn)1團A連。

這些美軍身披羽絨服，裝備熱食、睡袋，還有空中支援，三面包抄而來。

他們踩著積雪，小心翼翼地接近主峰，卻遲遲聽不到一絲槍聲，他們以為中國軍隊已經(jīng)撤退，紛紛露出獰笑，準備輕松接管這個高地。

就在他們摸近掩體時，一枚枚揭蓋待爆的手榴彈整齊地擺在雪墻內(nèi)側(cè)。

美軍靠近，卻未遭遇抵抗，他們更是疑惑：陣地靜悄悄的，甚至連一聲口令都沒有。

等他們躍入戰(zhàn)壕，才發(fā)現(xiàn)一幕令人終生難忘的景象。

那是一行行身披冰霜的中國士兵，密密匝匝地蹲伏在雪窩里，每一個人都保持著戰(zhàn)斗姿態(tài)。

有人跪著，手里抱著步槍，眼睛死死地瞪著前方；有人趴在雪地上，雙手還保持投彈動作；還有人將已經(jīng)揭蓋的手榴彈捧在懷里，似乎下一秒就要奮不顧身地撲向敵人。

可這些人，全都不再呼吸了。

他們已經(jīng)凍死了，卻沒有一個人倒下。

每一具遺體，都像被定格的雕塑，維持著最初的戰(zhàn)斗姿態(tài)，宛如一組組用血肉鑄就的雕像。

面對這樣的情景，美軍士兵也呆住了。

巴羅中尉下令暫停前進，蹲下身，伸出手去探一名志愿軍戰(zhàn)士的鼻息，卻發(fā)現(xiàn)那人早已沒有生命跡象。

但那只握著步槍的手，卻依舊僵硬地攥著扳機，怎么也掰不開。

“他們……就這樣死在了戰(zhàn)壕里？”一名美軍士兵喃喃低語，語氣中滿是震驚。

“像雕像一樣。”另一個人低聲回道。

當美軍試圖清理陣地時，突然，隱藏在北坡的志愿軍180團2營兩個排突然開火了。

密集的機槍彈雨橫掃整個山坡，打得美軍措手不及，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志愿軍并未全滅，還有人在暗處潛伏，為的是等他們犯錯。

A連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退回陣地后方，為了繼續(xù)攻擊，他們甚至開始從志愿軍戰(zhàn)士身上搜集遺留的手榴彈，用以還擊。

搜尸、投彈、再進攻，巴羅指揮下的美軍奮力向主峰推進，而此時此刻，1081高地的北坡再次燃起火力，那是志愿軍最后的還擊。

他們沒有退路，更沒有后援，凍傷、饑餓、彈盡糧絕，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投降。

直到最后，北坡上的兩個排六十余人全部戰(zhàn)死，無一人逃走，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將陣地變成了一座無法攻破的“冰堡壘”，三營子彈全部打光，剩余幾名戰(zhàn)士，迫于無奈撤到其他陣地。

到了中午，空襲再度來臨。

美軍用F4U海盜機反復轟炸掃射，希望將整個1081高地徹底鏟平。

可炸彈落下的剎那，那些本已死去的志愿軍戰(zhàn)士，依舊保持著不屈的姿態(tài)。

爆炸的火光照亮他們堅毅的面孔，仿佛在昭示世人：哪怕死去，我們也決不屈服。

這是一場沒有勝者的戰(zhàn)斗，卻也是一種無上的勝利。

美將肅然致敬仇敵

12月9日早晨，巴羅中尉率領的美軍陸戰(zhàn)1團A連，終于再次踏上那被志愿軍死守了整整兩天的高地主峰。

他們曾以為，經(jīng)歷過太平洋戰(zhàn)場的洗禮，在硫磺島、瓜達爾卡納爾和沖繩都能大難不死的美軍，再難遇到更瘋狂、更頑強的敵人。

但站在1081高地之上時，他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無可戰(zhàn)勝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