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亞灣漫記：咸風(fēng)與潮汐里的濱海時光

車過澳頭收費(fèi)站，風(fēng)里便裹著熟悉的咸濕氣息 —— 不是遠(yuǎn)海的凜冽，是近岸灘涂特有的溫潤，混著紅樹林的草木香與遠(yuǎn)處漁排飄來的海鮮味。我住在霞涌鎮(zhèn)的臨海民宿，老板阿強(qiáng)傍晚時搬來竹椅坐在院壩，手里剝著剛煮的花蛤：“大亞灣的海要‘跟著潮汐走’，退潮趕海，漲潮看浪，清晨的日出和夜里的星空，都藏著不一樣的門道。” 五天里，我踩著灘涂的軟泥挖花甲，乘著漁船追浪花，在海島的老屋里聽濤聲，在紅樹林的棧道上遇白鷺，終于懂了大亞灣的美：不是網(wǎng)紅海灘的喧囂，是人與海慢慢磨合出的默契，是咸風(fēng)里飄著的煙火氣，是潮汐間藏著的自然詩意。

霞涌海灘：灘涂里的趕海時光

凌晨五點(diǎn)半的霞涌還浸在墨色里，我跟著民宿旁的陳阿姨往灘涂走，手里拎著她給的小鐵鏟和竹籃。“今天是大潮，退潮后能走到‘花蛤區(qū)’，晚了就被海水淹了?！?陳阿姨的膠鞋踩在軟泥里，發(fā)出 “咕嘰咕嘰” 的聲響，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泥沒過腳踝時，涼絲絲的觸感從腳底漫上來，偶爾能踩到硬殼，嚇得趕緊縮腳 —— 后來才知道，那是藏在泥里的花蛤殼。

天剛泛白時，灘涂漸漸顯露出模樣 —— 不是細(xì)沙，是混著貝殼碎屑的軟泥，遠(yuǎn)處的漁排像黑色的剪影浮在海面上，偶爾有漁船劃過，槳聲 “欸乃”，驚起幾只水鳥。“看這小氣孔，旁邊有花紋的，下面就是花蛤?！?陳阿姨蹲下身，鐵鏟輕輕一挖，果然帶出兩只帶著褐色紋路的花蛤，殼還在微微開合，沾著的濕泥里能看見細(xì)小的沙粒。我試著找氣孔，蹲了十分鐘才挖到第一只，手指剛碰到殼，花蛤就猛地合上，嚇得我手一縮，陳阿姨笑得直不起腰：“別怕，它是怕你抓它，動作輕才不會跑?！?/p>

七點(diǎn)左右，陽光爬上遠(yuǎn)處的山頭，灘涂被染成金紅色。趕海的人多了起來，有帶著孩子的家長，孩子舉著小桶追著小螃蟹跑，笑聲混著海浪聲；有扛著大桶的漁民，鐵鏟翻飛，很快就挖滿半桶花蛤。我跟著陳阿姨往深處走，竟挖到了幾只小沙蟹，它們舉著鉗子 “橫行”，不小心夾到手指，疼得我直甩手?！斑@是‘沙蟹’，煮著吃鮮得很，就是肉少。” 陳阿姨把小沙蟹放進(jìn)竹籃，“以前我們靠趕海填肚子，現(xiàn)在生活好了，趕海成了樂趣，游客來了都愛挖，說比在商場好玩?！?/p>

午后的霞涌海灘換了模樣。沙灘上撐起五顏六色的遮陽傘，孩子們在淺水區(qū)追著浪花跑，有的拿著小網(wǎng)撈小魚，有的堆著沙堡；岸邊的燒烤攤飄著魷魚的香味，攤主吆喝著 “剛烤好的魷魚，十塊錢三串”，引來不少游客。我躲進(jìn)阿強(qiáng)家院壩的吊床，躺在上面看海，海風(fēng)裹著椰子葉的清香，偶爾有漁船從海面劃過，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跡；阿強(qiáng)坐在旁邊剝椰子，“噗” 的一聲打開椰殼，遞來吸管：“喝口椰子水，解解膩，我們霞涌的椰子，比海南的甜，因為靠海近，水汽足?！?/p>

雙月灣：雙灣映月的山海畫卷

清晨七點(diǎn)的輪渡剛靠岸，我就踩著木板跳上了雙月灣的大星山。島上的風(fēng)比霞涌更清冽，帶著海水的咸味，路邊的野菠蘿長得茂密，葉子邊緣帶著小刺，偶爾有松鼠從樹枝間竄過，留下一串 “吱吱” 的叫聲，尾巴掃過樹葉，落下幾片碎葉。

跟著登山步道往上走，視野漸漸開闊 —— 左邊的灣像塊平靜的翡翠，海水是淡綠色的，漁排整齊地排著，像撒在水面的棋子，漁民劃著小舢板在漁排間穿梭，偶爾傳來幾聲吆喝；右邊的灣卻翻著白浪，海水是深藍(lán)色的，浪頭拍在礁石上，濺起雪白的浪花，聲音 “轟隆隆” 的，像遠(yuǎn)處的雷聲?！斑@就是雙月灣的妙處，左灣靜，右灣動，像兩個月牙對著映，所以叫‘雙月灣’?！?登山的老周是本地攝影愛好者，背著相機(jī)包，三腳架掛在肩上，“昨天傍晚下了雨，今天空氣好，說不定能看見雙彩虹，我特意早點(diǎn)來等。”

爬到觀景臺時，陽光剛好刺破云層，灑在雙灣上。左灣的海水泛著細(xì)碎的金光，漁排的影子落在水里，像水墨畫里的墨點(diǎn)；右灣的浪頭像撒了一地碎銀，浪花濺起時，能看見細(xì)小的水珠在陽光下閃著光。老周忙著架相機(jī)，鏡頭對著雙灣，“最佳拍攝時間是早上八點(diǎn)和下午五點(diǎn)，陽光斜著照，雙灣的輪廓最清楚，顏色也最艷；要是趕上月圓夜，兩個灣里都映著月亮，那才叫絕，去年中秋我拍的照片，還拿了獎?！?說話間，遠(yuǎn)處的海面上真的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一頭連著左灣的漁排，一頭搭著右灣的礁石，顏色淡淡的，像給雙灣系了條彩繩。

沿著步道往下走，往右灣的礁石區(qū)去。礁石是黑褐色的，被海浪沖刷得光滑，有的像趴著的烏龜，有的像展翅的老鷹，都是時光的杰作。偶爾有小螃蟹躲在石縫里，看見人來就飛快地鉆進(jìn)去，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洞口；我坐在一塊平整的礁石上，看著浪頭一次次撞上來，水花濺在臉上，涼絲絲的，帶著海水的咸味。老周蹲在旁邊拍浪花，“右灣的浪大，適合沖浪，每到周末就有很多年輕人來，租塊沖浪板就能玩一下午；左灣靜，適合釣魚，漁排上能租魚竿，釣上來的魚可以讓漁排老板現(xiàn)煮，新鮮得很?！?/p>

傍晚的雙月灣又靜了下來。左灣的漁排亮起了燈，像星星落在水面，漁民們坐在漁排上聊天，偶爾傳來幾聲笑聲；右灣的浪頭漸漸小了，海水變成了深藍(lán)色，遠(yuǎn)處的礁石像黑色的剪影。我坐在觀景臺的長椅上，看著夕陽把雙灣染成橘紅色，老周的相機(jī)還在工作，“你看這顏色，左灣是橘紅，右灣是深紅，像畫出來的一樣，每次看都覺得神奇?！?離開時，林叔給我裝了袋剛曬的蝦皮，“帶回家煮粥，放一把進(jìn)去，鮮得很，記著雙月灣的味?！?/p>

三門島：原生態(tài)的海島慢生活

清晨八點(diǎn)的輪渡從澳頭碼頭出發(fā)，往三門島去。船行在海面上，浪花從船尾翻出，像條白色的帶子，偶爾有海鷗跟著船飛，翅膀劃過水面，留下一道細(xì)痕；遠(yuǎn)處的三門島漸漸顯露出輪廓 —— 綠色的植被覆蓋著島嶼，白色的沙灘像條絲帶繞在岸邊，島上的老屋隱約可見，紅色的瓦片在陽光下泛著光。

上島時，島民阿婆正背著竹筐往碼頭走，筐里裝著剛采的野菜，葉子上還沾著露水?！皪u上沒什么商店，要買東西得提前跟我說，我讓船幫你們帶上來?！?阿婆的普通話帶著粵語口音，語速很慢，“我家就在那邊的老屋，要是餓了，來喝碗粥，剛煮好的，還熱著?！?三門島的路是石板鋪的，兩旁的老房子大多是石頭砌的，屋頂蓋著瓦片，有的門口掛著漁網(wǎng)，漁網(wǎng)已經(jīng)有些破舊，卻透著生活的氣息；有的院子里種著三角梅，紅色的花瓣落在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碎紅。

往月亮灣沙灘走，沿途的植被長得茂密，旅人蕉的葉子比人還高，像一把把撐開的傘；偶爾有蜥蜴從路邊竄過，顏色和石頭差不多，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月亮灣的沙灘是白色的，沙細(xì)得像面粉，踩上去溫?zé)岬?，沒有一點(diǎn)雜質(zhì)；海水是透亮的藍(lán)，能清晰看見水下的珊瑚礁，彩色的魚群在礁石間穿梭，像流動的彩虹 —— 有黃色的、紅色的、藍(lán)色的，有的身上還帶著條紋，偶爾有魚撞到腳邊，嚇得我趕緊抬腳?！斑@里的珊瑚是活的，不要碰，會碎，以前有人不懂，碰壞了好多，現(xiàn)在島上有人看著，不讓碰了。” 島民阿明正在沙灘上撿垃圾，手里拿著個袋子，“島上的生態(tài)要保護(hù)，不然魚就少了，我們靠海吃海，得護(hù)著海。”

午后的三門島靜得能聽見鳥叫。我躺在月亮灣的吊床上，看著云慢慢飄，偶爾有漁船從海面劃過，槳聲 “欸乃”，驚起幾只水鳥；阿明坐在旁邊修漁網(wǎng)，手指靈活地穿梭在網(wǎng)眼里，“這漁網(wǎng)用了好幾年了，補(bǔ)補(bǔ)還能用，島上的東西都要省著用，不方便買?！?傍晚時，跟著阿明去海邊釣魚，魚竿剛甩下去，就有魚上鉤，是條小小的石斑魚，阿明笑著說：“今晚有魚吃了，島上的魚好釣，因為沒人污染，魚多?！?/p>

紅樹林城市濕地公園：潮汐間的綠色秘境

清晨七點(diǎn)的紅樹林濕地公園還浸在薄霧里，我沿著棧道往里走，腳下的木板咯吱作響，偶爾有露珠從紅樹林的葉子上滴落，砸在棧道上，濺起細(xì)小的水花，像下雨的聲音。

八點(diǎn)左右，潮水開始慢慢上漲，海水從遠(yuǎn)處的海面漫過來，漸漸淹沒紅樹林的根部，只露出綠色的枝葉。紅樹林像長在水里的森林，枝葉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偶爾有小魚從枝葉間竄過，留下一串漣漪；老鄭說：“紅樹林是‘海上森林’，能固土防浪，還能凈化海水，大亞灣的生態(tài)全靠它，以前有人砍紅樹林，現(xiàn)在保護(hù)起來了，長得越來越密了?！?棧道旁的指示牌上寫著紅樹林的種類，有秋茄、桐花樹，還有木欖，每種樹的葉子都不一樣，有的像橢圓形，有的像披針形，卻都透著翠綠，沾著海水的葉子在陽光下閃著光。

往深處走，棧道旁的蘆葦長得茂密，白色的蘆花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像白色的雪花；偶爾有蜻蜓停在蘆花上，紅色的翅膀在陽光下格外顯眼，翅膀扇動時，像跳動的火焰?！扒懊嬗袀€觀鳥臺，能看見更多白鷺，還有蒼鷺，蒼鷺比白鷺大，站在水里像個小柱子?！?老鄭帶著我往觀鳥臺走，觀鳥臺是木制的，藏在蘆葦叢里，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站在觀鳥臺，能看見整片紅樹林，白鷺在枝葉間穿梭，有的在覓食，有的在梳理羽毛，偶爾有蒼鷺飛過，翅膀展開比人還寬，飛得很慢，像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

傍晚的紅樹林最溫柔。夕陽把海面染成了金紅色，紅樹林的枝葉也變成了橘紅色，白鷺漸漸歸巢，偶爾有幾只還在水面上盤旋，像是在告別；我沿著棧道往回走，偶爾有小螃蟹從腳邊竄過，嚇得我趕緊停下腳步，老鄭笑著說：“別怕，它們不咬人，是在找地方躲起來，潮水退了，它們要回洞里了?！?離開時，老鄭說：“下次來要趕在月初，潮水最大，紅樹林被淹得最多，白鷺也最多，才好看?！?我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記著這片綠色的秘境 —— 它不是景區(qū)，是大亞灣的生態(tài)屏障，是自然與海共生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