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胖胖。

“當蜘蛛網(wǎng)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zhí)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p>

郭路生寫下這句話時，大概也沒想到，“相信未來”在如今已經(jīng)成了一種奢侈。

我們越來越擅長講希望，卻卻越來越不敢相信它。

因為希望被一次次兌現(xiàn)成幻覺，人便會從此一蹶不振。

不是因為他不想再相信，而是因為他終于明白希望并不能救他。

希望是廉價的，兌現(xiàn)才是昂貴的。

有的人靠希望活著，有的人靠希望騙人。

前者是無奈，后者是算計。

我們聽多了很多振奮人心的好詞，可這些詞落到普通人頭上，往往只剩一個結果：再等等。

最近有件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相信大家都刷到過：

2018年，一個叫張永的民營企業(yè)家，從河南跑到甘肅岷縣，被以“招商引資”的名義邀請投資供熱項目。

縣里開了發(fā)布會、簽了協(xié)議、蓋了章，合同里寫得明明白白：三十年特許經(jīng)營權，獨家供熱。

這是一份明確承諾的合同。

張永信了。

五年間，他投了3.7億元，鋪了40多公里管網(wǎng)，修了20多個換熱站。

從老城區(qū)到北新區(qū)，岷縣人家里的暖氣終于熱了。

他以為，三十年就是三十年。

他以為，合同是鐵的，可到了第五年，這一切被一紙律師函碾碎。

那封律師函，說他負債高、群眾不滿、影響公共利益，決定解除合同、收回特許經(jīng)營權。

沒有聽證，沒有判決，沒有補償。

只剩下一個通知，和一隊前來接管的人。

三十年的承諾，3.7億元投入，僅僅只活了五年。

一個民企的供熱權，為何突然被收回？

答案要從一筆債說起。

2020年上半年，張永得知有“專項債”政策，可以支持基礎設施建設。

他想著，這正是供熱項目的機會，于是去申請。

結果被告知：“民企不能用?！?/p>

幾個月后，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筆債，縣里批下來了。

用來建新的鍋爐，用來給縣城投公司投資。

這時候，他的特許經(jīng)營權還在，但已經(jīng)成了空殼。

縣里、城投公司、他自己的企業(yè)，三家并行，供熱格局徹底混亂。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投入的項目，正在被接手重組。

他成了局外人。

那一刻，他大概明白了：

所謂的合作，不過是前期融資的一種方式，所謂的特許，不過是一個合法接盤的前奏。

后來他虧了1.65億。

煤價從580漲到1900，他不敢漲價，欠費用戶過萬，他不敢關閥，要求提前供熱，他照辦，有些人打電話來要人情暖，他也得答應。

不過，在這個社會，很多事并不是因為錯了才被處理，

而是因為有人想要。

你投資、你建設、你承擔風險，可當項目能賺錢了，你反而成了問題。

你越合規(guī)，就越容易被取代。

因為越干凈的東西，越容易被當成樣板來洗白。

他們接管那天，沒有人阻止。

因為這一切都太“正?！保汗凝R全、理由充分、程序完備。

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合法的暴力，總是最溫柔的。

他們總能找到理由：

群眾不滿、社會穩(wěn)定、債務風險、公共利益……

這些詞看似不同，本質卻一樣：

它們是遮羞布，是萬能鑰匙，是道德包裝下的掠奪。

而民企的“違約”，往往不是經(jīng)營問題，而是胃口問題。

五年，張永供了岷縣三萬戶人家的暖氣。

說群眾投訴多。

投訴多少？一百多件。

三萬戶里一百多件，這個比例放哪兒都算優(yōu)秀。

可他們不在乎。

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關“群眾”什么事，群眾只是被用來裝點程序的。

他后來去信訪。

省里轉市里，市里轉縣里，縣里又轉住建局。

問題像個圓環(huán)，始終繞回原點。

一個舉報人，最后被交給被舉報的部門處理。

他們如果可以自證清白，那真相就永遠不會存在。

他們在等，等你投完錢，等你修好管網(wǎng)，等你虧得差不多。

然后，他們接手。

這套劇本太熟了。

他說：“胳膊擰不過大腿?！?/p>

這句話在流傳得太久，久到人們都忘了：

它本來是句屈辱，不是哲理。

三億七千萬，五年時間，換來一句“擰不過大腿”。

一個人努力半生，最后只能靠宿命感自我安慰。

這荒誕，不就體現(xiàn)在這嗎？

當權力、資本、規(guī)則交織在一起時，或許公平往往成了最脆弱的那一層。

一切都有程序，一切看似有理，可真正被夾在中間的人，往往連發(fā)聲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熱愛秩序，卻忘了秩序的初衷是保護人。

他們信奉程序，卻常常忽略程序之外還有公道。

于是，一切都顯得如此“合理”，又如此冷漠。

一個簽了合同的企業(yè)，被一句“特殊情況”取代，一個遵守規(guī)則的人，被現(xiàn)實告知“規(guī)則只是參考”。

在這種荒誕的邏輯里，失敗不再是因為做錯了事，而是因為你仍然相信對的事。

張永不是被煤價打敗的，也不是被市場打敗的，他是被那種看不見的力量打敗的。

他以為規(guī)則能救他，卻發(fā)現(xiàn)規(guī)則本身，也在被解釋。

所以，當擰不過大腿成了世人默認的宿命，人們也就慢慢學會了自我消解。

問題就這樣一代代地被延續(xù)下去：換個名字、換個地點、換個主角，但劇情從未改變。

哈耶克有一句話，或許用來結尾正合適：

“為什么一些問題永遠得不到解決？因為解決問題的人，就是制造問題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