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歇后語叫“雕龍的柱子——中看不中用”。

我?guī)啄昵叭ス沛?zhèn)，看到一個荒廢的宅院。院子門臉塌了，但門口的石柱還在。柱子雕刻很精美。導游說，這里曾是大官的府邸，很氣派。

后來家道中落，只剩這個空架子。人一生最怕活成空架子。外表好看，里面空虛。

蔣緯國的一生就像這句老話。他是“蔣家二公子”。他父親蔣介石很寵愛他。他獲得了最好的資源和教育。

但他像一根華麗的柱子，只被觀賞，不被重用。他的兄長在權(quán)力游戲中排擠他。他晚年生活凄涼，還欠下債務。

1997年9月，81歲的蔣緯國在臺北醫(yī)院去世。宋美齡當時100歲，住在美國。她飛回臺北參加葬禮。她撫養(yǎng)了蔣緯國近六十年。

喪事辦得簡單。事后，醫(yī)院和債主送來賬單?？琢顑x把賬單交給宋美齡。宋美齡看完賬單。上面的數(shù)字很大。她平靜地說：“惡習難改?！?/p>

蔣緯國曾是“蔣家二公子”，身份尊貴。他為何晚年凄涼，負債累累？原因可能要從他進入蔣家那天說起。

一、父親的“可愛”緯兒

蔣緯國的一生充滿矛盾。他1916年10月6日生于日本東京，而非上海。人們多認為他的生母是津田靜枝。戴季陶在日本認識了她。

蔣緯國4歲時（1920年），戴季陶托人帶他回中國。蔣介石決定收養(yǎng)他。他把孩子交給側(cè)室姚冶誠撫養(yǎng)。姚冶誠很溺愛蔣緯國，有求必應。這種環(huán)境養(yǎng)成了他愛出風頭、注重排場的性格。

蔣介石對兩個兒子看法不同。他對蔣經(jīng)國要求嚴格。他卻覺得蔣緯國“可愛”。他會在人前把蔣緯國扛在肩上。這份偏愛讓蔣緯國學會討好父親，而不是建立政治根基。

蔣緯國青年時在東吳大學學物理。他對此沒有興趣。1936年，蔣介石安排他去德國學軍事。蔣緯國進入慕尼黑軍校。1937年畢業(yè)后，他加入德國國防軍。1938年，他隨德軍進入奧地利。1939年，蔣介石召他回國。

他回到重慶。他在宋美齡書房讀到《亞洲內(nèi)幕》。書中稱他是戴季陶的私生子。這個公開的秘密讓他焦慮。他去問戴季陶。戴季陶沒有正面回答。他只告訴蔣緯國，他只有一個父親，就是蔣介石。

身份的不確定成了他一生的矛盾。他必須加倍表現(xiàn)忠誠，證明自己是“蔣二公子”。他對“體面”的過度追求，導致了他晚年的揮霍和債務。

二、從裝甲兵司令到政治邊緣

1949年，蔣緯國帶裝甲部隊撤到臺灣。這支部隊有400多輛坦克和裝甲車。次年，徐庭瑤退休，34歲的蔣緯國接任裝甲兵司令。

他有德國軍校背景，熱衷裝甲戰(zhàn)術(shù)。他在臺灣擴編和訓練這支部隊。十幾年間，他把裝甲兵打造成臺灣陸軍最強的作戰(zhàn)單位。他本人被稱為“裝甲兵之父”。他掌控這支力量，這成了他的政治資本。

這份權(quán)勢在當時很顯眼。蔣介石對兩個兒子的定位明確：蔣經(jīng)國走政治路線，掌控情治系統(tǒng)；蔣緯國做軍事將領(lǐng)。但蔣緯國未守好界限。

1963年，他批準在軍中刊物登自己與兒子的合影。此舉被視為自我宣傳，有與兄長分權(quán)的意圖。蔣介石對此很憤怒。同年，蔣緯國被調(diào)離裝甲兵司令職位，轉(zhuǎn)任三軍大學校長。這是一次“明升暗降”。

1964年1月21日的“湖口兵變”終結(jié)了他的政治前途。那天，蔣緯國在基地準備講話。副司令趙志華沖上講臺，搶過麥克風，發(fā)表激烈演說。他抨擊高層腐敗，并高呼“跟我到臺北去”?，F(xiàn)場陷入混亂。政戰(zhàn)部主任朱庇之試圖制止。趙的隨兵開槍示警，幸未擊中。

這場“兵變”很快失敗。裝甲第一師的團長等人拒絕服從，并控制了趙志華。趙志華后被送交軍事法庭，以“精神失?！迸刑師o期徒刑。

蔣緯國對此事不知情，也未參與。但他是指揮官，必須承擔“治軍不嚴”的責任。事后，他出于“義氣”，為趙志華求情，還在其入獄后多年接濟其家屬。這種做法在政治上很幼稚，加深了高層對他的不信任。

湖口事件后，蔣緯國失去兵權(quán)。他保留將領(lǐng)身份，但未再指揮軍隊。他的“中將”軍銜當了十四年。按規(guī)定，中將到年限不升上將，就得退役。

1975年，蔣介石去世，蔣緯國的退役年限也到了。在宋美齡赴美前的一場家宴上，蔣緯國穿上掛滿勛章的中將軍裝。宋美齡問他為何如此。蔣緯國說出自己即將退役的窘境，想讓母親最后看一眼軍裝。

宋美齡轉(zhuǎn)向蔣經(jīng)國，詢問蔣緯國的表現(xiàn)。蔣經(jīng)國表示，早有計劃晉升弟弟為“陸軍二級上將”，只是被耽擱了。蔣緯國依靠繼母的面子，拿到上將軍銜。但這只是家族給的體面，不附帶兵權(quán)。蔣經(jīng)國晚年的日記中，幾乎沒有提過這個弟弟。

三、賬單背后的“惡習難改”

1988年1月，蔣經(jīng)國去世，李登輝掌權(quán)。臺灣政局變化。蔣家的政治影響力消退。蔣緯國保留“上將”軍銜，受聘為“總統(tǒng)府戰(zhàn)略顧問”。這只是榮譽虛銜。他失去決策位置，被邊緣化。1996年，臺北市長陳水扁收回公有宿舍。蔣緯國一家住的安圖街官舍被列入名單。年近八旬的蔣緯國被迫搬離。

他的收入下降，這是個大問題。失去實權(quán)職務，津貼和資源也沒了。僅靠“戰(zhàn)略顧問”的薪水，不夠維持他原有的生活排場。他從德國軍校回來，一生講究派頭。社交場合出手闊綽，朋友請客，他必回請。這種“體面”觀念，使他失去特權(quán)后，仍花錢無度。

更重的負擔來自他的身體。他晚年患有嚴重糖尿病，并引發(fā)高血壓和腎衰竭。他不得不常去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生命最后幾年，他幾乎都在病房度過。他需要持續(xù)治療、昂貴的藥物和全天看護。醫(yī)療賬單不斷累積。為了維持“尊嚴”和支付醫(yī)療費，他開始向舊部、朋友甚至企業(yè)家借錢。

蔣緯國在政治上被邊緣化后，反而采取高調(diào)姿態(tài)。他公開反對李登輝的路線。他成立“中華戰(zhàn)略學會”，四處演講，堅持“一個中國”。

1993年，他訪美期間，甚至贊同大陸“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此言在島內(nèi)引發(fā)爭議。他晚年最激烈的舉動是公開談論身世。

1989年，他說：“做誰的兒子，我都愿意?！?990年，他委托親信去四川成都找到戴季陶的墓地。他將一半骨灰?guī)Щ嘏_灣，在家中供奉。此舉被視為他對蔣家將他視為“外人”的回應。

1997年9月22日，蔣緯國因多器官衰竭病逝。他對妻子邱愛倫的遺愿，是與1953年去世的原配石靜宜合葬。百歲高齡的宋美齡從紐約飛回臺北參加葬禮。

儀式后，外甥女孔令儀將一疊文件交給她。文件里是人民總醫(yī)院的巨額欠款，還有多張私人借條。宋美齡戴著老花鏡看那些數(shù)字。

她許久沒有說話，也未表露悲傷。她只吩咐孔令儀：“該給的給，該還的還?！边@位養(yǎng)子活了81年，身后卻留下一身債務。宋美齡在臺短暫停留后，返回紐約，沒有去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