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陪開雕刻廠的老張去盈江勐臘路收料，剛走進巷尾那家緬甸貨倉，就撞見讓人心揪的一幕 —— 廣東來的陳老板蹲在切石機旁，雙手死死攥著皺成團的購貨合同，手機 “啪嗒” 掉在剛下過雨的濕地上，屏幕碎紋像極了原石里的裂，最后是兩個工友架著他才站起來。

那天雨季剛過，貨倉地面還留著水洼，賣家?guī)r溫守著比單人沙發(fā)還大的原石，強光手電照得皮殼泛光：“會卡老水石！你看這松花多密，擦點窗就見綠，里面指定出冰種鐲！” 我湊過去摸了摸，皮殼滑溜溜的 —— 水石經河水沖刷的典型特征，縫隙里還沾著河沙，巖溫說 “剛從盈江上游撈上來的，沒動過手”，報 298 萬的價，圍了十幾人沒一個敢接 ——5 噸的大塊頭，要是內里裹滿棉，連磨珠子的料都剩不下。

上午 10 點，穿 POLO 衫的陳老板擠進來，手里還攥著建材公司的宣傳單。他蹲在原石旁用手電照了半小時，又讓工友拍視頻發(fā)回廠里，抬頭跟巖溫砍價：“我前陣在四會玩小料賺了 8 萬，258 萬，現在就轉定金。” 巖溫猶豫著算了算運費，點頭應了。陳老板盯著手機銀行，手指在屏幕上頓了三秒才點轉賬，80 萬定金轉完，轉頭就找老張：“張師傅，你幫我盯著切，今天必須見分曉！” 老張勸他：“先擦個小窗看看內里種水，這么大料直接切太冒失！” 陳老板擺了擺手：“賭石不就賭個爽？我信這松花錯不了。”

下午 2 點，大型切石機轟隆隆開進貨倉，地面都跟著震。陳老板攥著剛買的煙，煙蒂掉在地上都沒察覺，指著松花最密的地方：“李師傅，從這兒下刀，深點切！” 石屑混著水濺起來，第一刀切面竟露出淡綠，陳老板立馬掏出手機給老婆打電話：“老婆你等著，這料能出好鐲！” 可沒等電話掛完，機器突然停了 —— 周圍瞬間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雨聲。

切面里的淡綠就像涂上去的薄色，往里全是蜘蛛網似的裂，還裹著灰撲撲的棉團，別說冰種鐲，連指甲蓋大的凈料都摳不出來。陳老板盯著切面，臉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著說 “不可能…… 這松花明明……” 他想彎腰摸切面，剛彎下腰就腿一軟，膝蓋 “咚” 地砸在水洼里，工友趕緊扶他，他卻一把推開，蹲在地上扯著領帶，聲音發(fā)啞：“這 258 萬是擴廠的錢啊…… 還借了 60 萬高利貸……”

巖溫在一旁嘆著氣：“我只說有松花，沒說內里沒裂啊，賭石本就看緣分?！?后來貨倉里的人都在議論，有人說前兩年有個福建老板花 180 萬買會卡水石，切出來全是石渣，當場把手電摔了；老張也搖著頭跟我說：“會卡水石看著松花滿，其實最容易‘外綠內白’，先擦窗測密度、看裂路，才能下刀 —— 陳老板太信表面的松花，把風險拋在腦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