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家庭聚會，趙一帆遲到了。
他把外套脫下交給服務(wù)員，我看到他的套衫穿反了。
這件衣服的正反要從肩線仔細分辨才能看出。
早上我把衣服遞給趙一帆，親眼看他換上，那時候明明是正的。
趙一帆是什么時候脫下衣服，又匆匆忙忙地穿上了？
我的心臟忽地沉重：趙一帆出軌了嗎？
可他天天回家、積極報備，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不，有反常的地方：趙一帆重欲，上次我感覺自己懷孕就拒絕和他“深入交流”。
從那以來，已經(jīng)快一個月。
6歲的兒子川川過來拉住我：“媽媽，爸爸回來了，還不吃飯嗎？”
婆婆笑問：“小渝，你不是說有件喜事要宣布嗎？”
大家都看著我，等我開口。
我應該笑著宣布自己懷孕的消息。
可我只是沖趙一帆伸出手：“借你的手機用一下?！?br/>趙一帆愣了下，還是笑著把手機遞給我。
我快速查了聊天記錄、賬單、外賣地址。
沒有任何問題，很干凈。
趙一帆笑著問我：“你要找什么，我?guī)湍阏野??！?br/>斯文俊秀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潤笑容。
從校服到婚紗再到一家三口，我們走過15年，對彼此無比熟悉。
趙一帆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學神，頭腦非常聰明。他要是真的出軌，這程度的反偵察難不倒他。
況且趙一帆知道我是高敏感人，平時生活中的細節(jié)就極為關(guān)注。
他會更加謹慎，不留證據(jù)。
見公婆和兒子還在眼巴巴地看著，我扯扯嘴角：“先吃飯吧?！?br/>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肴被端上來，我木然地吃進嘴，腦子里極亂。
趙一帆用勺子給我舀了碗湯，放在我手邊，語氣格外溫柔：“聽說這家的牛骨湯至少熬8小時，特別好喝，你嘗嘗?！?br/>定定地看了會湯碗，我邊接過邊說：“我懷孕了，剛剛想用你的手機發(fā)個朋友圈的?！?br/>公婆又驚又喜，兒子也歡呼著“我有妹妹了”。
趙一帆笑問：“現(xiàn)在就發(fā)朋友圈公布？有三個月了嗎?！?br/>我點頭：“你說的對，那我隱晦一點?！?br/>我拿過趙一帆的手機，發(fā)了一條：
“家有喜事，歡迎來電祝賀?！?br/>朋友圈發(fā)出沒一會，趙一帆的電話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新建銀行”。
趙一帆的表情卻僵了。
我當即拿過手機，打開外放。
電話那頭傳來清脆好聽的女聲，流暢而機械：“先生您好，這里是新建銀行。”
我看了眼趙一帆，示意他說話。
趙一帆的臉一點點變紅，咬牙道：“你說吧?！?br/>女孩輕笑一聲，嫩聲撒嬌：“逗你玩呢，你什么時候結(jié)束啊，我好無聊啊。”
我猛地掛斷了電話，腦子里嗡鳴一片。
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我趕忙擦掉。
公婆對視一眼，婆婆開始痛罵：“現(xiàn)在的小丫頭連結(jié)了婚的男人也勾引！小渝，她就是故意破壞你們，你可不能上當?！?br/>趙一帆冷聲打斷婆婆：“孩子還在這，能不能別說了?！?br/>趙一帆是心疼孩子，還是心疼被罵的小三？
真那么在意孩子，又怎么會出軌。
小孩子最會看大人眼色，兒子早就停下了興奮的嘰嘰喳喳。
此刻兒子白嫩的臉上掛滿眼淚，眼淚又全都滴進了他的飯碗里。
兒子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往嘴里塞，裝作對發(fā)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兒子早慧，他肯定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我瞬間鼻酸。
可趙一帆很冷靜，他甚至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吃菜。
公公揚手就把筷子摔在趙一帆臉上：“你還有臉吃？”
趙一帆大為光火：“我為什么不吃，就因為一通騷擾電話，江宸渝認為我出軌，你們也跟著相信了？”
趙一帆的義正詞嚴震住了公婆。
我靜靜地看著他，趙一帆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很確信趙一帆已經(jīng)出軌，他也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他沒法再騙我。

草草吃完飯回家，臥室里，趙一帆先開口，語氣冷硬：“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兩個多小時的煎熬，我已經(jīng)心力交瘁，連說話都嫌累。
我強打精神：“今天，就剛剛。”
趙一帆不斷追問：“為什么？”
我抱膝坐在床榻上，雙眼失焦：“你衣服穿反了?！?br/>趙一帆猛地把衣服脫了摔在地上，發(fā)怒道：“江宸渝，你是不是有病，你為什么總要盯著這些細節(jié)！我平時跟你生活在一起都快窒息了，你明白嗎！”
“你這根本不是愛，是控制！你為什么不能多關(guān)注自己的事？！你不是說實驗室壓力很大嗎，為什么還有空管我？”
我昂起頭，很不理解。
談戀愛的時候，剛結(jié)婚的時候，甚至兩年前，趙一帆都不是這樣的。
是他變了，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
又或者，婚姻的結(jié)局總是這樣。
趙一帆還在肆意發(fā)泄他的不滿：“江宸渝，我特煩你一句話不說，就這么看著我，就、就跟蛇一樣。”
我已經(jīng)聽出了趙一帆的嫌棄，但我還是忍著心酸再次向他確認：“你現(xiàn)在是在嫌棄我？”
趙一帆看向窗外，語氣蕭索：“我真的受夠了，真的很沒意思?！?br/>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我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就離婚吧?！?br/>趙一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要跟我離婚？就因為這點小事。”
說出離婚后，我狂亂的心跳反而逐漸平復下來：“嗯，離婚?！?br/>趙一帆沉默片刻，冷笑道：“行啊，你把孩子打掉，我就跟你離婚?！?br/>屋內(nèi)溫暖如春，我卻入墜冰窟。
隔天我去醫(yī)院做檢查，也咨詢了流產(chǎn)手術(shù)。
醫(yī)生看了看我的病歷，苦口婆心地勸我慎重：“孩子很健康，以你的體質(zhì)，流產(chǎn)會對你的身體有嚴重損傷。孩子是無辜的……”
還沒走出醫(yī)院，我看到了趙一帆，他被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拉著。
女孩長著張青春洋溢的娃娃臉，年紀最多20出頭。
她就是那位銀行小姐吧。
銀行小姐看著我眼睛一亮，松開了趙一帆。
銀行小姐跑到我面前，沖我鞠了一躬：“對不起，江小姐。我只是喜歡一帆而已，我從來沒想要破壞你們的家庭，你可以繼續(xù)做他的妻子。”
“你們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打掉你們的孩子，這會讓我非常自責的?！?br/>女孩眨巴著大眼睛，仿佛一心只求真愛。
可她演技遠不到家，眼神里的亢奮和渾濁那么明顯。
趙一帆看不到。
更荒謬的是，趙一帆跟我說：“佳佳都這么說了，你別流產(chǎn)了?！?br/>我的孩子竟然因為小三的請求而獲準生存。
事到如今，我所求只有兩個：盡快離婚和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應我要求，趙一帆和我在家里的書房面談。
趙一帆坐在沙發(fā)椅上，翹著長腿：“江宸渝，你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我出軌，就算起訴離婚也分不到我的財產(chǎn)?！?br/>話很刺耳，可我不想反擊。
我不想刺激到倔強又好面子的趙一帆，免得影響離婚進程。
我緩了口氣，故意示敵以弱：“趙一帆，我不是為了錢跟你結(jié)婚。我是因為愛你才嫁給你。愛和信任沒有了，只能離婚?！?br/>趙一帆放下腿，沉默片刻：“愛和信任也可以重新再培養(yǎng)?！?br/>這就是趙一帆，明明是他錯了也高傲地昂著頭。
我笑了笑：“你覺得，破鏡能真的重圓嗎？”
趙一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