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在位30年殺盡功臣，不料唯一的漏網之魚，4年后讓江山易主。

這個人叫陳亨，名字擺出來，不響，但四百多年前，他在大寧營帳里拔劍斫案，案板震得直響，北風嗚著穿墻，旁邊的軍士站得筆直，話不多，一個字，從燕，這一口氣下去，朱棣的路就順起來了。

這事不貼標簽不扣帽子，放在權力的來龍去脈里看，才順溜，朱元璋自認功臣集團已經掃干凈，朝廷里再無掣肘，外頭又有祖訓壓著藩王，心里是個定，坑也早挖好了，輪到建文一腳踩空，朱棣把繩子拽住，人就上去了，劇本收尾的人，卻是個在邊地熬出來的老兵。

忠不忠這詞放一邊，他年過花甲，邊鎮(zhèn)三十年，朝中風聲他不是聽不見，削王，疑將，藍玉的下場擺在那兒，按兵不動，門一關，家里人心里都有數，往哪兒去都不是路，混到這個歲數，手里兵馬還在，心里那桿秤也在。

故事往回翻，洪武末年的風雪，朱元璋當年打天下，硬骨頭一根一根啃掉，從元朝到陳友諒到張士誠，殺伐過來，坐了龍椅，心思落在地上，均田，整吏，里甲，布衣天子的影子還有，朱標活著的時候，宮里外頭都穩(wěn)，朱標一走，天就有點不一樣了。

朱標是親定的接班人，家學溫潤，身邊一圈老資格，李善長，徐達，藍玉，常遇春那一路人馬，朱標在，功臣說話有人聽，朱標不在，眼神就變，孫子朱允炆要接位，老兄弟心里拐著彎，朱元璋看得明白，不繞彎，動手。

胡惟庸案先起，罪名壓下來，牽連廣，三萬人頭落地，朝堂的氣口被按住，十年再起藍玉案，藍玉是大功之臣，還是朱標岳家那邊的親，照樣拿下，語多不軌這四個字一蓋，中書省也一起撤掉，權柄收攏到皇帝袖子里，朝廷的格局翻了一遍。

你往里看，這不是只為去人，更多是把能伸進中樞的手一根根掰開，功臣集團不再參與定策，皇權落得更扎實，這招夠硬，聽起來整齊，少了緩沖，另一邊就鼓起來，藩王安排到四方，屏藩之制寫進祖訓，鎮(zhèn)邊，不干政，紙上這么寫，地上又是另一回事。

都是親子，分散，彼此牽制，兵馬給了，地盤給了，遠遠地放開去，外患要堵，內防也要留心，朱元璋算得緊，沒算到身后是個讀書人坐正，氣口一下變了，建文即位，心里是文治，動念是裁剪，刀先落在本家人身上。

削藩一動，周齊代岷湘五王接連出局，有的遠徙，有的自焚，有的長年幽閉，宗室里傳話都壓著嗓子，大家心里不定，北平那位，燕王朱棣，城池緊要，兵多，糧足，身后是塞北口子，風一陣一陣吹過來，聽見動靜，他也不安，削兵的旨意要到北平，他那邊就要起身，旗號掛出來，清君側四個字擺在軍前。

朱棣手頭起步不多，八百身邊兵，去對大明中樞的倉廩人馬，賬面不劃算，大寧就是個結，掐住了，北線就通了，大寧衛(wèi)在今天寧城一帶，塞北咽喉，騎軍慣熟草地，陳亨在那里坐鎮(zhèn)，老成持重，洪武年間跟著打下來的，沒怎么進京，不卷案子，不顯山露水，實錄里字不多，邊將的樣子。

朱元璋喜歡這樣的守將，窩在要地，給糧給馬，別惹事，陳亨也就這樣過了三十年，建文換了風，文臣上手，邊將見縫就被收拾，藍玉的事前車在那兒，五王的事后車在那兒，李景隆的名字出現在大寧，監(jiān)軍一封，陳亨看懂，手里十萬鐵騎，名義在，實權要被卸掉，路頭越來越窄。

朱棣身上火急，拖病進大寧，說是養(yǎng)病，實際是要搭橋，陳亨先關起來，意思擺明，別生事，營里三天安安靜靜，朱棣不吵，滴水不進，口里只說一樁，朝廷要把邊將和藩王一起收拾，你我皆在里頭，共謀自保這四個字不是花架子，陳亨腦子里走過去的人，一個個站出來，胡惟庸案，藍玉案，帳下老卒看著他，營門外風把旗吹得直響，三天過去，陳亨站起，拔劍，斫案，從燕。

這是大寧的騎帳，是三軍的眼睛往北看的一刻，倒戈不是小數，十萬騎交到燕王的麾下，邊路就亮了，白溝河的水走得急，鄭村壩的土拍得硬，北騎南下，營營相接，行軍的鼓聲一陣一陣，朝廷的抵抗像墻一樣一段段被撬開，南京城下的火光映天，宮門邊人影亂，建文的蹤跡從此無下文，朱棣上殿，年號改換。

陳亨沒等到這個日子，靈璧那一役中了箭，流血，輾轉，傷重不治，家中子弟被封，門第得蔭，他的名字還是不響，風聲里只把那一劍留住，帳案上一個缺口，后來的人都愛提。

有人說，陳亨要是按兵不動，建文未必撐不住，靖難的走向也許不同，換個角度看，邊地不止大寧一個點，還有遼東，還有宣府，還會有別的變量向中樞聚攏，事不在朱棣，也不在陳亨，焦點落在削藩過急，權力的緩沖層被掀了兩次，一次在洪武，一次在建文。

功臣集團拔掉，藩王集團又一下子剪短，兩個閥門都關死，鍋里蒸汽蓄著，哪邊縫隙松一松，哪邊就冒泡，朱棣是站在縫隙邊上的人，腳步快了一截，手也伸得準，時機就落到他手里。

永樂以后，明朝的章法又改，藩王在藩，不掌軍，不理政，虛位多，皇權從內閣到廠衛(wèi)重新把線扎好，兵權的牙齒被磨得鈍，文官走上前臺，宦官也走上前臺，天子站得更高，周身的墻更厚，另一層問題也就冒頭，話語權堆成一座山，山腳下的石頭會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