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我和攝友們相約去湖州拍鳥，我搭便車的車主，是一位與我相熟的中年人，他姓仇，今年41歲。

在路上，他給我分享了關于自己父親的故事，我聽畢，內心頓時凌亂不堪……

下面是他的講述，我大致整理了一下。

我父親今年68歲，退休前，他是一名高中語文教師，多次被市里的評為先進，但父親性格比較孤僻，離開工作崗位后，也沒有什么朋友來往。

在2018年6月，母親突發(fā)腦溢血，雖然在第一時間里進行了搶救和治療，但母親最終還是離開了人世。

在父親的情感世界里，母親是他的唯一，盡管他們在生下我第四年就選擇了分居，但父親卻常常對我說：“你母親嫁給我，也許是錯誤的選擇，但我永遠都會把她視為親妹妹！”

母親走了，父親有空就去她的墳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知道的人，都夸父親是有情有義的好男人。

在母親住院的一個多月里，父親一天到晚全程服侍，那時我原本想請假回家照顧母親，但父親卻決然地拒絕了，父親在電話里鄭重地對我說：“我一輩子虧欠你母親太多，我想趁著這段日子，一個人好好陪陪她！”

母親的葬禮結束后，我想把父親帶到南方和我一起生活，但執(zhí)拗的父親說啥也不肯，他說老家縣城的房子里，有母親留下的氣息，再者，大城市的生活自己也不適應。

為了排遣父親的寂寞，我給他專門開通了網(wǎng)絡，買了一臺手提電腦，一部智能手機，并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上網(wǎng)。父親有良好的文化功底，很快就掌握了相應的技巧。

自此，父親好像換了一個人。有一次，我回老家參加堂弟的婚禮時，大伯他高興地對我說，你父親現(xiàn)在的情緒好多了，經(jīng)常和朋友們一塊出去玩，有時好幾天才回家。

我每次和父親通話，他也一改往日的消沉，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盡管父親每月有六七千元的退休工資，但我還是堅持每月轉給他1500元，我的目的很簡單，只要父親晚年幸福就好。

父親隔三岔五，就會在朋友圈里發(fā)一些信息和圖片，其中有一個人的照片，經(jīng)常出現(xiàn)，那人看起來應該五十出頭，有一次我問父親那人是誰，父親說是他的一個朋友，在市稅務局上班，兩個人比較談得來，經(jīng)常一塊結伴旅游。

我聽了，也沒有多想。

2020年的國慶節(jié)，我回老家看望父親，因為要發(fā)一個文件，我登錄了父親的電腦，當時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我點開了父親的瀏覽記錄欄，結果發(fā)現(xiàn)，他看的內容，大多是一些同志網(wǎng)站。

由此，我一下子明白了，父親和母親年紀輕輕就分居的真實原因，也明白稅務局的那個人，和他絕非普通的朋友關系。

飯后，我對父親說：“老爸，以后那些亂七八糟的網(wǎng)站，你少去看，你這個年紀，我建議你還是再婚吧！”

父親閉口不語，或許，他認為我已經(jīng)洞察到了什么。

2021年，因為疫情，我沒有回老家看望父親。有時我會給住在隔壁小區(qū)的大伯打電話，讓他有空時去看看父親。

日子在不緊不慢中緩緩前行。

但在今年七月份時，大伯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說父親病倒了。癥狀是：持續(xù)發(fā)燒，整個人一下子瘦了很多，經(jīng)常腹瀉。到診所掛了鹽水，配了藥，吃過后也不見好轉。

大伯還說，你父親擔心影響你工作，讓我不要告訴你，但我感覺他狀態(tài)不好，擔心出事，只好告訴你了。

我連夜開車回家，第二天一早就帶著父親去了縣醫(yī)院。檢查的結果讓我?guī)缀鯐灥埂赣H患了艾滋病。

拿著報告，我一陣陣悵然，我實在不敢相信，為人師表的父親，在人生的暮年，竟然得了這樣讓人無法說出口的病。

我走出了醫(yī)院門口，父親在一旁始終默不作聲，在一處無人處，他忽然一下子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著說：“孩子，我這老臉以后該往哪里擱啊，都是那個混蛋害的，都是我太相信他了！”

隨后，父親才吞吞吐吐地講述了他和那個稅務局的男人之間的故事，他是在網(wǎng)絡上認識對方的，感覺他長相不錯，人看上去比較踏實，也比較大方，這幾年，先后跟著他去了泰山、南京、西安、北京等地，兩個人都是住在一起的。

聽父親這樣說，我非常自責，如果當年我不給他買電腦和智能手機，也許不會是這樣悲催的結局。

但世上是沒有后悔藥可賣的。面對已成的事實，我一邊安慰著父親，一邊聯(lián)系我所在城市的醫(yī)院，給他進行對應的治療。

剛開始，父親覺得自己晚節(jié)不保，只想一心尋死，但后來經(jīng)過多次溝通，我終于做通了父親的思想工作。

好在，父親發(fā)病的時間比較早，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之后，癥狀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父親也發(fā)誓再也不玩電腦了，他將微信上的那些“好友”，全部刪除了。

過去，我始終覺得，孝順老人，就是給老人多打幾個電話，多給一些錢，但事實證明我的想法錯了，能夠多陪伴父親，幫他化解內心的孤單，才是父親真正想要的。

小仇講完這個故事，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秋日的陽光靜靜地照在車上，有些暖，也有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