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的一樁事，放在今天肯定被推上風口，軍中猛將闖宮，皇后伸手護命，把女兒推出來擋災，聽著像戲臺子，查得到史料里有影子，地點在大都，時間在元順帝年間，朝堂松了，江湖緊了，街巷里兵甲來回跑，紅巾軍打到河北河南，蒙古貴族在宮里拉扯，那口氣吊著，誰也沒把握明天會怎樣。

名字拿出來，孛羅帖木兒，答失八都魯之子，營盤里長大的身骨，盔甲穿上就像長在身上，河南山西一線沖殺多年，劉福通那股子火被他壓住了幾回，毛貴在汴梁附近碰上他也吃了虧，大同一帶駐下，他的旗子飄著。

朱元璋那邊剛起步，節(jié)奏被他攔了一截，皇帝心里松了口氣，詔書連下，封大將軍，給地給人，牛馬輜重跟河一樣流進營門，他上手抓得更緊，不撤，不讓，不聽，延安那邊也伸過去一只手，大同更是成了他的根基，朝里的人看在眼里，話不敢說出口，誰都明白他不只想打仗。

宮里另一個主角，奇皇后，高麗貴族家生的女兒，進貢時入選，進宮后得寵，太子愛猷識理達臘出身，她是親娘，宮闈之中走得穩(wěn)，禮法裝在袖子里，人心看在眼睛里，朝堂上皇帝黨擰成一團，太子黨盯著那張龍座，孛羅帖木兒在外邊撐著天，誰也不想他挪開一步，話頭一轉(zhuǎn)，他擋著了太子的路，風聲起，說他心思不純，謀朝篡位的句子傳到營里，皇帝那邊沒把這話當面戳穿，仍舊靠他守邊。

太子親自舉旗，御駕一動，京畿門外鼓聲走在風里，野戰(zhàn)軍列成陣列，十萬鐵騎鋪出去，勝負不靠嘴，城門開合之間，太子退了，隊伍亂了，大都城破，孛羅帖木兒帶兵入城，宮墻里面的人慌了神。

太子出逃，宮門后面燈火不穩(wěn)，元順帝被他扶住，恩典加碼，丞相之位遞上去，朱漆大印在他手里晃，朝臣分站兩邊，誰也不來硬頂，他從邊地殺到殿上，氣息還在，書卷上的字他認不全，規(guī)矩沒擺齊。

他進了大都，營盤散了，酒宴多了，帳幕換殿宇，刀鞘換酒樽，上朝前喝一輪，退朝后再喝一輪，人馬散步在街口，他的儀仗過城門比皇帝還熱鬧，侍從傳話，官員避讓，宮里燈從不熄。

奇皇后依舊掌著后宮的線，女史掌筆，太監(jiān)傳令，規(guī)矩還在，氣場不一樣了，他有一天醉得狠，腳步踏進后宮門，站在寢殿前，手一推，門口的內(nèi)官倒地，話就一句，見皇后，聲音壓不住，回響在廊檐下。

殿內(nèi)有風，簾子動，宮女排開，眼睛不敢抬，奇皇后坐著，頭飾沉，臉色不亂，她知道眼前這人不為情，圖個名頭，想要一個象征，想要告訴人他能碰到這層門，頭腦轉(zhuǎn)得很快，話語干脆，年歲已長，容顏已去。

女兒在宮，年華正好，可成婚配，殿里安靜，燭影落在地上，侍從屏住呼吸，這句話把局面按住了，他聽進去了，笑歇了一下，退一步，說擇日迎娶，外頭風聲走得快，城里巷口都在低聲說，公主要嫁給大將軍。

事沒停在一樁，他把這套做派拉長，皇室少女被一一迎進門，人數(shù)上去，四十余人穿著宮裝，在他出門時排隊端杯，清酒一盞一盞遞過去，四十杯咽下才上朝，路上香味一路跟著，鼓樂響在街石上，皇帝的儀衛(wèi)都顯得冷清，朝堂上的臉色不好看，誰也沒在殿上拍案，心里的賬越積越厚，元順帝看著這陣仗，手心發(fā)冷，忍了幾回，密語落在枕邊，幾次夜里叫來心腹，安排那把刀。

日色好，早朝散，他與一位老臣并肩走過長廊，石階陰影里有動靜，刀光起落利索，刃鋒走脖頸，血沒噴到遠處，倒下去的時候沒人喊，內(nèi)侍眼神掃過，腳步?jīng)]停，他的故事在這一刻收尾，尸身抬走，城里人抬頭看天，鴿子飛起一群，宮門重重合上。

局面重新散開，河南守不住，山西也緊，關口旗幟換色，城中糧倉空得見底，奇皇后扶著元順帝出城，車隊一路北上，風沙把車轍填平，草原上火盆點著，舊的秩序斷了線，朱元璋的軍隊往北推，一城接一城，舊臣改袍，兵站換旗，那位被許配出去的公主，沒有下文，史頁里一行字帶過，名字模糊，行蹤不見。

議論在茶館里有，朝堂上也有，有人說他護了皇城一時，有人說他越矩太深，紙面上沒有重話，史官寫得冷，酗酒，僭禮，誅，不多加形容，留下的空白讓后人填，他是那種從營里起的人，懂得隊列，懂得沖鋒，政務放在桌上看不明白，權(quán)柄握在手里放不下來，奇皇后那邊，用一招把當天的事穩(wěn)住，母親這層身份放在前頭，女兒當作棋子，換得宮門內(nèi)外安靜幾日。

看元末，不是一件事壓垮，層層疊疊的慣性，一點一點把梁木耗空，軍功堆起來的名望沒有約束，朝廷里缺少能把話說到點子上的人，規(guī)矩散了，禮不行，軍心浮，邊地城堡靠將領個人去撐，京城的文官遇到鋒芒繞著走，兵與政斷了纜繩，馬踏進宮門，酒杯端上朝道，這些畫面擺在一起，誰都能看明白那條線。

有人問過，江山怎么轉(zhuǎn)手這么快，老臣把話講成八個字，將不知禮，主不知人，短短一行，重得很，前者說的是武將到了禮制面前得停步，后者說的是坐在高處的人要看清人心與分寸，兩邊都沒做好，結(jié)局就不會穩(wěn)，紙上黑字留在書里，后來的人翻到這一頁，鼻端像還能聞到一股酒味，在殿柱子上繞一圈不散。

寫到這兒，不想去貼標簽，不想去下定論，一場風波里，人各有立場，各有選擇，史書記下了名與事，我們看到了局與勢，宮門開合，戰(zhàn)馬嘶鳴，城墻上旗子一換，時代就走到了下一行，元朝的燈熄在北風里，火種在別處點起來，故事停在這里，天色慢慢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