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開國后，最常帶兵出征的皇帝是朱棣，他當燕王時就起兵奪位，當了皇帝后又五次親征漠北，戰(zhàn)場幾乎成了他日常的地方，他孫子朱瞻基、曾孫朱祁鎮(zhèn)也上過戰(zhàn)場，但跟老爺子比，那股勁兒差得遠了。

朱棣出征從不只是打仗，每次帶一堆文官，像把朝廷搬進了沙漠，楊榮、金幼孜這些人天天跟著，邊走邊記路，順手記下皇帝的種種舉動，路過長城就說，這墻是我修的，翻過野狐嶺又說，這么陡的山，敵人哪能過得來，活像一個古代的旅行博主。

不過翻看朝鮮的史書，這位皇帝的另一面可真叫人發(fā)毛，登基后對方孝孺一家滅了十族，光是這個數(shù)字就讓人心里發(fā)緊，可事情真有那么可怕嗎，史書里說朱棣修陵墓時還跟工匠說別讓百姓太累，這種細節(jié)能隨便編出來嗎，他大概就是個矛盾的人，對政敵下手毫不留情，對身邊人卻能說說笑笑。

永樂八年那次遠征，最能看出他的兩面，隊伍走到內(nèi)蒙古正藍旗，他忽然跟文官講起歷史，說這兒是元朝中都，養(yǎng)馬正合適，走到呼倫貝爾大草原，他又當起地理先生，指著那片湖說，周圍上千里的地，七條河全往這兒匯，半夜帳篷里，看見金幼孜裹著皮襖還在發(fā)抖，他笑他南方來的酸秀才，這種君臣斗嘴的光景，換別的皇帝，怕是想都不敢想。

打仗歸打仗，這皇帝對軍事真不外行，每到險地就叫文官記下來，當場寫報告，這種對地形的較真，跟一千年前李世民出征前的做法差不多，1936年林彪講戰(zhàn)術時也說過，地圖得看得熟，閉上眼都能畫出來，朱棣懂這個，第五次北征時他六十五歲，還是準備了三個月才出發(fā)。

再看他的曾孫朱祁鎮(zhèn)，土木堡之變前連像樣的準備都沒有，帶著大軍就往上沖，結果送了命，朱棣臨死前在回程路上病倒了，還聽大臣勸，收兵回朝，這樣的靈活勁兒，后頭的皇帝再沒見著，史書里那個陰冷殘暴的帝王，怕是政治斗爭逼出來的樣子，可他在北征文書里頭，倒像個愛顯擺、愛說笑的普通人。

從五次北征到七下西洋，朱棣用做事證明自己不是奪位的人，他是個肯動身、肯扛事的皇帝，可惜他一走，后來的皇帝再沒這股勁兒出關了，紫禁城里的天子們寧愿待在宮里，邊關的堡壘也只當是擋風的墻，那個在草原上騎馬說笑的人，連同他親手看過的一段段長城，成了大明最后能讓人想起的活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