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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2年，大明萬歷元年，京城里當(dāng)官的，都快瘋了。

新上任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搞了個“胡椒蘇木折俸”。

這名堂聽著挺洋氣，其實就是要命。

禮部一個叫童立本的六品主事，一個老實人，就因為這事，愣是被逼得上吊了。

一場“薪酬改革”，弄出了人命。

這事兒吧，沒那么簡單。

01

咱們先講個流傳很廣的老故事，《西漢演義》里頭的。

韓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事大家基本都曉得。

關(guān)鍵是，在暗度陳倉的路上，大軍走到了一個山谷，前面冒出來兩條岔路，一下子給整蒙了。

這可咋辦？

韓信正猶豫呢，看見山坡上有個砍柴的。

他趕緊上前去問路。

那樵夫也老實，就給指了明路。

樵夫指完路，準(zhǔn)備低頭繼續(xù)干活。

可韓信接下來這波操作，讓手下人都傻眼了。

他上前一劍，就把這樵夫給宰了。

手下人趕緊問，這是為啥啊？人家好心給你指路。

韓信的回答，冰冷得嚇人。

他說，如果這個樵夫把我軍的行蹤報告給章邯，咱們這幾萬人的腦袋，是不是都得搬家？

只有殺了他，才能保證絕對保密。

這招，就叫“問路斬樵”。

夠狠，也夠絕。

這事兒吧，一千多年后，有個人把這招玩得更溜，這人就是張居正。

02

隆慶六年（1572年），明穆宗朱載坖走了。

留下了個年僅十歲的明神宗朱翊鈞。

張居正，正式成為內(nèi)閣首輔，小皇帝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元輔張先生”。

可張居正接手的，是個什么攤子呢？

大明朝開了二百多年，根子上已經(jīng)爛得差不多了。

官場上，大家都是“躺平”高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貪污腐敗，那都是小意思。

最要命的是，國庫里沒錢了。

我剛查了一下，這數(shù)字簡直了。

當(dāng)時大明國庫，每年的收入大概是二百五十萬兩白銀。

但是，每年的財政支出，至少要四百萬兩。

這算盤一打，每年都是一百多萬兩的赤字。

這不就是個破產(chǎn)版的“打工人”嗎？

張居正這人，自視甚高，慨然以天下為己任。

他一看這爛攤子，不行，必須得我來。

他要開啟一場偉大的改革。

03

萬歷元年，張居正的改革第一炮，就差點把京城的官給“炮決”了。

這就是“胡椒蘇木折俸”。

這又是啥玩意兒呢？

說白了，就是不發(fā)錢，改發(fā)東西。

發(fā)什么呢？發(fā)國庫里堆成山的胡椒和蘇木。

這兩樣?xùn)|西，在那個時候，是朝廷專營的商品，民間不許私下買賣。

都是東南亞那些國家“朝貢”送來的，金貴是金貴，但問題是…它不能吃啊。

國庫里存貨多得都快爛了。

張居正的算盤是這么打的：

第一，國庫沒錢，但有貨。

第二，這玩意兒金貴，我按比市場價低的價格折給你們當(dāng)工資，你們到手后，轉(zhuǎn)手賣給那些想買都買不到的富人，不僅不虧，還能賺一筆。

這邏輯，聽起來是不是天衣無縫？

朝廷清了庫存，官員拿了實惠。

官員們雖然一萬個不愿意，但首輔發(fā)話了，沒辦法，只能罵罵咧咧地去國庫領(lǐng)胡椒、扛蘇木。

結(jié)果呢？

你猜怎么著？

張居正這個“經(jīng)濟(jì)學(xué)”沒學(xué)好啊。

幾萬斤的胡椒蘇木，一下子全都砸到市場上。

價格，當(dāng)場就崩了。

一落千丈。

這下好了。

對于那些朝廷高官來說，人家根本不靠這點死工資過日子，家里有的是油水。

發(fā)胡椒還是發(fā)金子，沒啥區(qū)別。

但對于那些靠死工資吃飯的中低級官員來說，這日子可就慘了。

很多人拿到手的胡椒蘇木，根本無人問津，賣不出去。

家里米缸都見底了，總不能拿胡椒當(dāng)飯吃吧。

不少小官，沒辦法，只能典當(dāng)家產(chǎn)，借高利貸過日子。

這時候，那個倒霉蛋登場了。

禮部，有個名叫童立本的主事。

禮部，這在當(dāng)時可是有名的“清水衙門”，說白了，就是一點油水都沒有。

偏偏這個童立本，一向正直，一輩子沒收過黑錢。

所以，他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

這下不發(fā)工資，發(fā)胡椒。

童立本一個讀書人，又拉不下臉面去市場上當(dāng)小販。

東西賣不掉，家里很快就斷了頓。

老婆孩子餓得只剩下皮包骨頭。

有一天，童立本的老婆實在是餓得受不了，就和童立本大吵了一架。

吵架中，他老婆就罵他無能，連老婆孩子都養(yǎng)不活。

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童立本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當(dāng)天深夜，這位六品主事，在家里懸梁自盡了。

府庫都藏滿了（胡椒），老百姓（官員）還挨餓，錢在庫里，人在土里。

這事兒一出，負(fù)責(zé)執(zhí)行政策的戶部尚書王國光，嚇壞了。

趕緊跑去跟張居正匯報，說再這么搞下去，會出更多的“童立本”。

希望張居正能停掉這個改革。

但張居正的回復(fù)，硬得像塊鐵。

他告訴王國光，以實物折俸，歷朝歷代都有先例，你急個毛線??！

一句話，就把王國光給堵了回去。

04

童立本一死，整個京城官場，就像是扔進(jìn)了個炸彈。

那些早就對張居正不滿的官員，特別是前首輔高拱的死黨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

他們覺得，機會來了。

高拱的幾個核心黨羽，比如魏學(xué)曾和王希烈這些人，開始私下串聯(lián)。

他們準(zhǔn)備在童立本下葬的那一天，在京城搞一次“示威游行”。

把事情鬧大，鬧到皇帝和李太后那里去。

借著一條人命，向張居正施壓，最好能把他一波帶走。

這算盤，打得是真響。

可他們面對的，是張居正。

這個消息，通過張居正的盟友，大太監(jiān)馮保，很快就傳到了張居正的耳朵里。

張居正的“問路斬樵”時刻，到了。

他沒有去安撫，也沒有去談判。

他甚至沒等那些人聚集起來。

他選擇，先發(fā)制人。

就在那些人還在串聯(lián)，準(zhǔn)備“搞事”的時候。

張居正閃電出手。

他沒用刀，也沒用火。

他用的是“權(quán)”。

張居正立刻聯(lián)合馮保，以“非法聚會”、“結(jié)黨營私”、“非議朝政”等一堆罪名。

搶在葬禮之前，就把那幾個帶頭鬧事的給拿下了。

高拱的那些親信，包括魏學(xué)曾和王希烈，本來就是張居正要清理的“定時炸彈”。

這下，正好借著整頓吏治的東風(fēng)，全部一鍋端。

該貶的貶，該罷的罷。

這幫人，連童立本的葬禮都沒去成，就直接被打包送出了京城。

這波操作，比韓信斬樵夫，可高明多了。

韓信那是沒辦法了，才殺人。

張居正這是，我預(yù)判了你的預(yù)判，在你出手之前，我就先把你的“手”給剁了。

據(jù)說，高拱在河南老家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大罵那幾個親信沒腦子。

但無論他怎么罵，也傷不了張居正一根毫毛了。

通過這事，張居正不僅打壓了政敵，還順勢停止了“胡椒蘇木折俸”這個不靠譜的改革。

同時，他還以首輔的名義，出面“勸說”京城的富商們，大量收購官員們手里的胡椒。

一場風(fēng)波，就這么被他平息了。

0Image of 16世紀(jì)的明朝官場 （A 16th-century Ming Dynasty court setting） 05

說到這兒，你是不是覺得張居正這人，做事太絕了？

別急，更絕的還在后面。

張居正的“問路斬樵”，不只是對付政敵。

他對“小人”的運用，那才叫一個爐火純青。

他最大的盟友，馮保，其實就是當(dāng)時最大的“小人”。

馮保，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萬歷皇帝的“大伴”。

外號“笑面虎”。

表面上對誰都笑瞇瞇的，背地里既貪財，心眼又小。

高拱還在當(dāng)首輔的時候，壓根兒就瞧不起馮保，處處壓著他。

馮保懷恨在心。

張居正就抓住了這一點，主動和馮保結(jié)盟，兩人聯(lián)手，才把高拱趕回了老家。

張居正心里門兒清，對馮保這種人，絕對不能得罪。

他對馮保，表面上非常尊重。

馮保貪財受賄，張居正就當(dāng)沒看見。

甚至馮保收了別人的錢，跑來跟張居正說，想提拔那個人。

張居正也是一口答應(yīng)，大筆一揮，批了。

這下，支持張居正的那些“清官”們不干了。

他們跑來質(zhì)問張居正，為啥要這么做。

張居正的回答，簡直是“厚黑學(xué)”教科書。

他告訴那些清官：

用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官職，換來馮保對我的全力支持，讓我可以有權(quán)去推行“考成法”，去懲治底下成百上千的貪官和庸官。

這筆交易，一點也不虧！

為保命（改革）啥都干，活著（推行新政）比臉重要。

那些清官們，當(dāng)場就破防了。

他們哪兒懂這個。

正是有了馮保的支持，張居正才能以雷霆之力，在官場推行他的“考成法”。

這“考成法”是啥？

說白了，就是古代版的KPI考核。

把朝廷的每一件事，都量化到每個月。

到了時間點，完不成的，貶！

敢推三阻四的，滾！

這才是張居正手里最快的那把“刀”，比什么“問路斬樵”狠多了。

緊接著，他又在全國推行“一條鞭法”。

把原來亂七八糟的各種雜稅、徭役，全部統(tǒng)一打包。

改成“按照田畝核算，折算成銀兩統(tǒng)一征收”。

這一下，就完成了中國賦役制度上的一次重大改革。

國家財政收入，嘩嘩地往上漲。

短短幾年，大明國庫就從虧空一百多萬兩，變成了“太倉粟可支數(shù)年”。

這些，要是沒有馮保在宮里幫他頂著，張居正一件也干不成。

相比于救國救民，滿足馮保那一點小小的私欲，又算得了什么？

張居正曾對那些反對自己的人說過一句話：“吾雖若不便于流俗，而他日去位之后，必有思我者?！?/p>

他死后，萬歷皇帝立刻反攻倒算，抄了他的家，剝奪了他所有的榮譽，差點就開棺戮尸。

可《明史》是怎么評價他的呢？

“成君德，抑近倖，嚴(yán)考成，綜名實...經(jīng)濟(jì)之才也?！?/p>

這人，該怎么評價？

其實沒啥好評價的。

從他選擇和馮保聯(lián)手，推行“考成法”的那一刻起，這條路就注定要走到黑了。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什么好名聲。

他要的，是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