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xiàn)場的喜慶音樂在耳邊回蕩，我站在化妝間門口，手心里全是汗。門縫里傳來未婚妻曉雯尖銳的聲音："我說了，改口費必須10萬，少一分我今天就不出這個門！"

我的心臟像被人狠狠攥住，喘不上氣來。

今天是2023年10月1日，我和曉雯籌備了一年的婚禮。酒店大廳里坐滿了兩百多位賓客，紅色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舞臺中央，巨大的LED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我們的戀愛照片。我媽在外面招呼客人，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有些僵硬，不時往化妝間這邊張望。

我叫陳建國，今年32歲，在縣城的國企上班，月薪八千。和曉雯相識三年，她比我小五歲，在商場做銷售，長得漂亮，能說會道。當(dāng)初追她的時候，我費了好大勁，請吃飯、送禮物、陪逛街，花了小半年時間才把人追到手。

訂婚的時候，曉雯家要了18萬8的彩禮，我爸媽把多年的積蓄都掏了出來，還找親戚借了五萬。當(dāng)時曉雯的媽媽就提過改口費的事兒，說女兒嫁人不容易，改口費得有個體面的數(shù)目。我媽當(dāng)時滿口答應(yīng)，說到時候一定給個滿意的紅包。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滿意的紅包"，在今天變成了10萬塊的鐵律。

"曉雯，你先別激動，咱們好好說。"化妝間里傳來她媽媽的聲音，但語氣里明顯帶著撐腰的意思，"建國家也不是拿不出來，就是個態(tài)度問題。女兒嫁過去，總得讓人家重視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化妝間的門。

曉雯坐在化妝鏡前，身上穿著潔白的婚紗，頭發(fā)盤得一絲不茍，妝容精致得像個瓷娃娃。但此刻她的臉色鐵青，眼睛里閃著倔強(qiáng)的光。她的媽媽站在旁邊，雙手抱胸，看到我進(jìn)來，眼神立刻變得凌厲。

"建國，你來得正好。"未來的丈母娘王姐開口了，"這改口費的事兒，你們家今天必須給個說法。我女兒這么好的姑娘嫁給你，10萬塊的改口費過分嗎？你看看人家隔壁村張家娶媳婦，改口費給了15萬呢！"

我的喉嚨發(fā)緊，聲音都有些發(fā)顫："王姐，不是我不想給，實在是拿不出這么多。彩禮錢已經(jīng)把家里掏空了，辦這場婚禮又花了快20萬，我媽手里就剩下三萬塊錢，本來想著改口費給一人一萬，已經(jīng)是我們的全部了。"

"一萬？你打發(fā)叫花子呢！"王姐的聲音陡然提高，"我跟你說，今天這個錢你們家不拿出來，這婚就別結(jié)了！外面那么多客人我也不怕丟人，大不了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把話說清楚，讓大家評評理！"

曉雯猛地站起來，婚紗的裙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她的眼睛紅紅的，但沒有眼淚，只有一種決絕："陳建國，你就說吧，到底給不給？"

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縈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陣陌生。窗外傳來賓客們的嬉笑聲，秋天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jìn)來，在她白色的婚紗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一刻的死寂，讓我的思緒突然飄回了三年前。

那是個夏天的傍晚，我在商場閑逛，看到曉雯站在化妝品柜臺前，笑容甜美地給顧客介紹產(chǎn)品。她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短裙，說話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我當(dāng)時就被吸引了，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裝作要買護(hù)膚品的樣子。

曉雯很熱情，給我推薦了好幾款產(chǎn)品，還留了微信。后來我才知道，她那天業(yè)績不好，看我像個冤大頭才對我那么好。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真的喜歡上了她。

追求她的日子里，我?guī)缀鮾A盡所有。她說想吃日料，我就開車帶她去市里最貴的餐廳；她說想要一個名牌包，我咬咬牙刷了兩個月的工資；她過生日，我包下了KTV最大的包廂，叫來她所有的朋友。

我媽看不慣，說這姑娘太會花錢，不是過日子的人。我不聽，覺得媽媽是老思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應(yīng)該活得瀟灑一點。

求婚那天，我在她們小區(qū)樓下擺了心形的蠟燭，捧著999朵玫瑰，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單膝跪地。曉雯哭了，說我是她遇到最好的男人。那一刻，我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可當(dāng)談到結(jié)婚的時候，一切都變了味道。

彩禮從最開始說的"意思意思"，變成了18萬8。我爸媽皺著眉頭，說這個數(shù)目太大了，家里實在拿不出來。曉雯哭著跟我說，她媽媽說了，彩禮是給女兒的保障，如果連這點錢都不舍得，以后怎么保證對她好？

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我跟爸媽說，只要能娶到曉雯，花多少錢都值得。爸爸嘆了口氣，媽媽紅著眼眶，兩個人默默地開始找親戚借錢。

籌備婚禮的過程更是一場拉鋸戰(zhàn)。曉雯要五星級酒店，要進(jìn)口的鮮花，要定制的婚紗，要請專業(yè)的婚慶團(tuán)隊。每一項都是大筆的開銷，我的積蓄很快就見了底。

"別的新娘都有，我憑什么不能有？"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

我開始加班，接私活，能省的地方都省。午飯吃泡面，衣服穿舊的，連朋友聚會都推掉了。我告訴自己，等結(jié)了婚，日子慢慢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最后一根稻草會在婚禮當(dāng)天壓下來。

"建國，你倒是說句話??！"曉雯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

我看著她，突然問了一句："曉雯，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我的錢？"

她愣住了，王姐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女兒要是為了錢，看得上你？縣城多少小伙子條件比你好，追她的人能從這里排到街口！"

"那為什么非要10萬？"我的聲音提高了，"你們知道這10萬對我家意味著什么嗎？我爸今年59歲，在工地干活，一天能掙300塊，要不吃不喝干300多天才能掙到！我媽有高血壓，每個月光藥費就要好幾百，她把治病的錢都省下來了！"

曉雯咬著嘴唇，眼眶終于紅了："可那又怎么樣？結(jié)婚是喜事，改口費就得給得漂亮！我的同事朋友都知道我今天結(jié)婚，如果改口費拿不出手，我以后還怎么做人？"

"所以你的面子比我父母的辛苦更重要？"

"陳建國，你講不講理！"王姐拍了一下桌子，"結(jié)婚給改口費是規(guī)矩，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要是拿不出來，就是瞧不起我們家！"

門外傳來敲門聲，我媽推門進(jìn)來了。她穿著新買的紅色禮服，頭發(fā)也專門染過，但此刻臉上滿是焦慮。她看看我，又看看曉雯母女，小心翼翼地說："親家母，這改口費的事兒，能不能商量一下？我們家確實困難，要不這樣，我們現(xiàn)在給三萬，剩下的慢慢還......"

"還？要還多久？還到什么時候？"王姐冷笑一聲，"我看你們就是不想給！"

我媽的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看著她花白的頭發(fā)，突然心里一陣刺痛。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我伴郎李偉沖了進(jìn)來，臉色發(fā)白："國子，不好了，你爸在外面暈倒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大廳里，我爸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汗。幾個賓客圍在旁邊，有人在打120。我沖過去，跪在地上，聲音都在顫抖："爸！爸你怎么了！"

我爸虛弱地睜開眼，看到我，嘴唇動了動："兒子......錢......包里......"

我媽沖出來，抱著我爸就哭："老陳！你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

李偉在旁邊小聲跟我說："叔叔剛才接了個電話，說是工地上的工友出事了，賠償要他分擔(dān)一部分。他掛了電話就說胸口疼，然后就暈過去了。"

救護(hù)車很快到了，醫(yī)生說可能是急性心絞痛，需要立即送醫(yī)院。我跟著上了救護(hù)車，整個婚禮現(xiàn)場亂成一團(tuán)。

醫(y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我坐在搶救室外面的椅子上，雙手抱著頭。媽媽在旁邊不停地抹眼淚，嘴里念叨著："造孽啊，這是造的什么孽......"

兩個小時后，醫(yī)生出來了，說我爸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需要住院觀察，做進(jìn)一步檢查。

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腿都軟了。

媽媽拉著我的手，聲音沙啞："建國，這婚......咱不結(jié)了行嗎？"

我看著她滿臉的疲憊和無奈，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在醫(yī)院陪了我爸一夜，第二天早上，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手機(jī)里有無數(shù)條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大部分是賓客的詢問，還有一些是曉雯和她媽媽的。

我沒有回復(fù)任何一條。

推開家門，屋子里靜悄悄的?？蛷d的茶幾上還擺著婚禮前準(zhǔn)備的喜糖，鮮紅的包裝紙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我癱坐在沙發(fā)上，腦子里一片混亂。

門鈴響了，我以為是媽媽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了曉雯。

她沒有化妝，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眼睛有些紅腫，明顯哭過。我們對視了幾秒，誰都沒有說話。

"你爸怎么樣了？"她最終開口，聲音很輕。

"暫時沒事了，需要住院觀察。"我的聲音很平淡。

曉雯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我打斷她，"你沒錯，是我沒本事，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陳建國，你別這樣......"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我知道我昨天太過分了，我媽她......"

"你媽也沒錯。"我苦笑，"換位思考，如果我有個女兒，我也希望她嫁得風(fēng)光，嫁得體面。是我太天真了，以為只要真心相愛，什么都能克服。"

曉雯哭得更厲害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曉雯，我們不合適。不是因為錢，是因為我們對生活的理解不一樣。你想要的體面和風(fēng)光，我理解，但我給不了。我父母辛苦了一輩子，用盡全力想給我辦一場體面的婚禮，但對你來說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我不怪你，真的，只是我們真的不合適。"

"可是我們在一起三年了！"她抓住我的手，"三年的感情你說放就放？"

"三年的感情。"我重復(fù)著這句話，"曉雯，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嗎？那時候你說，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吃路邊攤也覺得幸福?？蛇@兩年，你變了，或者說，你原本就是這樣，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松開了手，臉上滿是不甘："所以你是在怪我太現(xiàn)實？陳建國，女人要現(xiàn)實有錯嗎？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有錯嗎？"

"沒有錯。"我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但我不是能給你這些的人。你值得更好的，真的。"

她站起來，眼淚還在流，但語氣變得冷硬："好，陳建國，這是你說的。彩禮錢我會讓我媽還給你們，婚禮的損失各擔(dān)一半。從今往后，我們互不相欠。"

她轉(zhuǎn)身離開，關(guān)門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在我心上狠狠砸了一下。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桌上的喜糖，突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一個月后，我爸出院了。醫(yī)生說是長期勞累加上情緒激動導(dǎo)致的，讓他好好休養(yǎng)，不能再干重活。

我把工資卡交給了媽媽，說以后家里的開銷我來負(fù)責(zé)，讓爸爸好好歇著。媽媽抱著我哭了很久，說兒子長大了。

有一天，李偉來找我喝酒。兩杯啤酒下肚，他突然說："國子，我聽說曉雯訂婚了。"

我的手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喝酒："挺好的，祝她幸福。"

"你真的放下了？"

我想了想："也說不上放下不放下，只是明白了一些事。不是所有的相愛都能走到最后，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她有她的選擇，我有我的責(zé)任。就這樣吧，挺好的。"

李偉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說，曉雯不適合你。你太老實，她太現(xiàn)實。但當(dāng)時你陷得太深，誰勸都不聽。"

"是啊，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你們勸我的話都對。"我舉起杯子，"不過也不后悔，至少我認(rèn)真愛過，也認(rèn)清了一些人和事。"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回家的路上，秋風(fēng)吹過，樹葉簌簌作響。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然覺得，人生可能就是這樣，有些人注定只是過客，有些經(jīng)歷注定只是教訓(xùn)。

重要的是，你還能站起來，繼續(xù)往前走。

后來我聽說，曉雯嫁給了一個開公司的男人，婚禮辦得很風(fēng)光，改口費據(jù)說給了20萬。我真心祝福她，因為她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生活。

而我，也終于明白了，婚姻不是一場交易，而是兩個人風(fēng)雨同舟的約定。如果連最基本的理解和尊重都沒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真正的幸福。

那場沒有舉行的婚禮，成了我生命中最貴的一課。它讓我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我傾盡所有去滿足你的欲望，而是我們一起為了美好的未來而努力。

時間慢慢過去，傷口會愈合，生活還要繼續(xù)。我開始學(xué)著照顧父母，學(xué)著攢錢，學(xué)著為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蛟S有一天，我會遇到一個真正懂我的人，一個愿意和我一起吃苦，一起奮斗，一起慢慢變老的人。

但那都是后話了?，F(xiàn)在的我，只想好好工作，好好照顧父母，好好生活。至于愛情和婚姻，一切隨緣吧。

畢竟，那個在婚禮當(dāng)天要10萬改口費的女人，教會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課：不是所有的愛情都值得飛蛾撲火，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你傾盡所有。

而這一課，雖然痛，卻讓我真正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