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個“百人徒步團堵住救援車輛”的新聞把網(wǎng)友氣得差點兒原地炸鍋。

畫面里，上百名身穿紅衣的大爺大媽，把遼寧省朝陽市濱江步道走出了“閱兵方陣”的氣勢。

可就在這個時候，110 和 120 的救援車輛因要執(zhí)行緊急任務從后面趕來，警笛聲直沖天靈蓋。

結(jié)果徒步團不但沒讓，領隊還振臂一呼：“都別動！我們隊伍一散，隊形就亂了！”

還有大媽沖著司機嚷嚷：“你先停一下，我們馬上就走過去了！”

好家伙，這語氣——

仿佛不是救援車遇上徒步團，而是徒步團賞臉給救護車“等一等”。

救援車在后頭被拖了幾十秒，司機不停切換喇叭，視頻曝光后，網(wǎng)友看不下去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那兒保持隊形？”
“你對正在執(zhí)行任務的救火車說，你別動了？？？你是退休還是想上天？”

“下次去高速路上走吧，那里路寬！”

更有網(wǎng)友一針見血：“走路走出特權(quán)感，這才叫真正的暴走。暴徒的暴！”

這一幕也讓人再次嘆氣：

同樣是退休中產(chǎn)，有些人一到公共場合就像切換了“霸道總裁模式”——

搶座、插隊、占道、懟路人，仗著歲數(shù)大，橫行霸道。

但鏡頭另一邊，又存在著另一種完全相反的退休生活……

以及，除兩者之外的“第三種退休生活”。

倚老賣老，為老不尊

要說這兩年互聯(lián)網(wǎng)上最密集的社會新聞流派，那必須是——

“退休中產(chǎn)行為藝術(shù)展·全國巡回版”。

你隨便刷十條熱搜，能遇見三條他們的“名場面”。

暴走團沖上機動車道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遼寧那支百人大軍在濱江一路壓著走，救援車在后面警笛拉滿，他們硬是一厘米都沒挪。記者去問領隊，大媽說話比警笛還響亮：“我們隊形不能散！”

輿論直接爆炸：

“救護車都敢攔，這叫退休還是退化？”

“健步走練到了特權(quán) buff？”

“人行道走膩了，開始體驗迪奧秀場了？”

更離譜的是，這不是孤例，是系列劇。

各地暴走隊占道成風，交警上前勸一句，他們回得理直氣壯：“我們天天都這么走?！?/p>

潛臺詞清清楚楚——“這是我家后院，你算老幾？”

還有的暴走團直接沖進商場內(nèi)鍛煉，驚擾客戶，音樂聲音巨大且隨意穿行。絲毫沒有把公眾場合當成公眾場合，也沒有把別人當人看。

你以為把馬路當成自己家的客廳已經(jīng)夠離譜？

那你是沒看過退休中產(chǎn)插隊界的“名言大賞”。

安徽馬鞍山某店鋪周年慶發(fā)免費午餐，大學生排隊排了快半小時，兩位大媽突然橫插過去，動作利落。大學生禮貌提醒一句：“阿姨要排隊呀。”

其中一位大媽立刻發(fā)功：“我插隊關(guān)你什么事？怎么想打我是嗎？”

大學生繼續(xù)解釋，還沒說完便被推得踉蹌后退。

網(wǎng)友統(tǒng)一震驚：

“退休后的自由是絕對自由？”
“老都老了，還這么不要臉。”

同類型新聞幾乎每月都有N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插隊是退休大爺大媽們的必修課程。

公共交通也是這些退休大媽大爺上演名場面的主戰(zhàn)場。尤其是“爭座位”，更是沖突密集區(qū)。

河南一列車上，一個大媽買了無座票，上車后直奔一個年輕人的座位坐下。年輕人禮貌提醒：“阿姨，這個座是我買的。

她沒遲疑一秒鐘，直接開吼：“如果年輕人像這種情況都不能解決的話，要年輕人干什么？年輕人吃屎去！”

大媽是要讓整個車廂的人都知道：道理和票價，與她無關(guān)。

網(wǎng)友炸了：

“無座票變搶座？厲害，倚老賣老，不服不行?！?br/>“讓座是情分，不讓是本分啊？”

某地鐵一位穿藍色衣服的大爺，盯著一個坐在愛心座的年輕女性，沒等人起身就用手去拽她的胳膊：“起來，我坐！”

周圍人全愣住。一個好心小伙想幫忙解釋：“大爺您別這樣，她可能……”

大爺回頭一句：“滾一邊去！

女生終于忍不住回懟：“你這是倚老賣老?！?/p>

下一秒，大爺抬手就是一巴掌，引起公憤。

公共文明在這一刻，像紙糊的一樣。“為老不尊”成了熱搜常駐詞。

菜市場也是戰(zhàn)況慘烈。一條新聞至今被網(wǎng)友反復考古：一個大媽買走了一整條五花肉，回家吃掉瘦肉部分，卻把剩下的肥肉拎回來退貨。

對著攤主說，“孩子吃的，孩子不愛吃肥的?！?/p>

攤主整個人都裂開了：“這是我干了二十年肉攤第一次見。有這么干事兒的嗎？”

網(wǎng)友吐槽火力也是滿格：

“我親眼看到過一個老太太拿著發(fā)票來退貨，理由是六天前買的草莓壞了?！?/p>

“我遇到過更絕的大爺，買了兩斤排骨，第二天拿著骨頭來退貨，肉都吃完了?！?/p>

“想起了幾年前那個買大龍蝦的，吃了身子退腦子。”

安徽某超市蔬菜區(qū)域也曾因為“大媽撕葉”上熱搜。

幾位大媽買菜，當場用牙把菜葉一層層咬掉，根部掐掉，葉子甩得到處都是。超市員工幾乎崩潰：“這是食品安全問題！不是省錢問題！”

公共空間的“噪音王”更是年度怪談。

寧夏有位大媽，凌晨五點披著羽絨服站在花壇上敲臉盆，咣咣咣地擊鼓傳花式猛敲。某天零下十度，整棟樓居民被敲到心跳加速。有人下樓勸，她頭也不抬一句：“我們鍛煉身體，你們年輕人睡那么久干嘛？”

這一段直接把網(wǎng)友逼到精神內(nèi)耗：

“黑白無常都不敢這么敲。”
“退休老人不擾民的都是天使，一擾民的都是BOSS?！?br/>“誰家祖宗凌晨五點起床敲金屬？”

景區(qū)里也天天上演“誰敢和我搶拍照位”的爭執(zhí)。

某景區(qū)，一位大媽站在熱門打卡點拍照半天不挪，后面游客排隊排到轉(zhuǎn)角。有人提醒她往前一步，她原地發(fā)飆：“我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你還讓不讓？”

有人勸阻，立刻被懟：“你沒教養(yǎng)！

還有的大媽為了拍照，惡意踩踏“網(wǎng)紅草地”拍照，并挑釁說：“大家一起進來?！?/p>

公共場所硬生生被她過成自家庭院，仿佛“年紀大”自帶免死金牌。

這些新聞像一部永無休止的連續(xù)?。旱罔F搶座、公交吵架、景區(qū)插隊、菜場退肥肉、凌晨敲盆、暴走占道……

每天都在更新，每一條都在重新劃定公共秩序的下限。

這類場景的出現(xiàn)其實并不稀奇，只是從前多發(fā)生在小巷深處、社區(qū)角落、市場邊緣；而如今，隨著手機鏡頭隨處可見，它們被不斷放大、記錄、推送，成了城市文明最刺眼的那束光。

有人把馬路當成自家院子，有人把愛心座當成必須讓出的應得之物；有人把插隊視作一種“熟練技巧”，有人把不講理當成溝通起點。

公共空間成了試探邊界的試驗田，各自的情緒在其中你撞我，我碰你。

公共空間變得越擁擠，公共理性就越稀薄。

可怕的不是沒素質(zhì)，是沒素質(zhì)還覺得自己最有理。

不是沒分寸，而是沒分寸被當成一種“優(yōu)勢”。

不是行為失序，而是失序久了，竟能反過來要求世界為它讓道。

你說可笑不可笑？可悲不可悲？可嘆不可嘆？

退休生活，可以文明而體面

同樣是退休中產(chǎn)，互聯(lián)網(wǎng)上也悄悄出現(xiàn)了另一群人。

他們不上熱搜，不搶話筒，更不會制造沖突。你幾乎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直到偶爾被網(wǎng)友拍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退休”這兩個字，也可以活成一種體面和松弛。

比如今年11月，成都一家社區(qū)合唱團的視頻火了。

平均年齡 60+ 的叔叔阿姨，排練地點在一個類似民宿外的小院子。有人路過以為是專業(yè)團隊在排練，結(jié)果一問：都是附近小區(qū)的退休居民。

他們自彈自唱《當楓葉紅了的時候》，聲音干凈，氛圍和諧。網(wǎng)友評論區(qū)都在夸：

“這才是我想象中的老年生活?！?br/>“真好，人間值得?！?/p>

“這一刻人生無憾?！?/p>

樸素的音符里，藏著一整個秋日的回響——

原來當落葉與歌聲一同飄下時，歲月本身在輕輕和鳴。

在上海楊浦區(qū)某村，老年健身隊因為一場“靜音晨練”上了新聞。

一到寒暑假，小區(qū)孩子們放假在家、怕被音樂吵醒，老人們第二天就悄悄把廣場的大音箱關(guān)了，換成每人一副藍牙耳機。音樂進了耳朵，動作還是整齊的，小區(qū)的人幾乎聽不見動靜。

練完操，老人們還會順手把地上的紙屑、礦泉水瓶撿干凈，才心滿意足地散隊回家。

唱歌只是娛樂，但體面是刻在骨子里的。

除了唱歌，還有一群“自律型”的退休老人。

杭州圖書館保安曾分享過一個故事：一到夏天，每天早上 8 點開門，總有兩位白發(fā)爺爺提前半小時在門口排隊。不是來蹭空調(diào)，是來讀書。他們位置固定，書簽整齊，甚至會把自己那一片桌面擦干凈才坐下。

有人拍到視頻上傳，評論里全在刷：

“這才叫把青春還給生活?！?br/>“老了還能保持學習能力，太迷人了。”

長沙一個小區(qū)，大媽們自己成立了“花草小組”。她們不跳廣場舞，不爭健身器材，而是每天清晨給小區(qū)綠植修枝、澆水。小區(qū)物業(yè)拍照發(fā)了公告：“這是業(yè)主自發(fā)的美化行動，我們深深感謝。”

你能感受到，這不是為了刷存在感，而是真的想把住的地方變得更好一點。

在湖北武漢的許家塝社區(qū)，89歲的退休老教師周元金，被大家親切地叫作“掃橋老爺爺”。月亮湖小學旁新建了一座人行天橋，他幾乎每天都會主動去打掃：彎腰撿起煙頭、紙屑，把臺階和扶手整理得干干凈凈。

上學放學時，路過的小學生遠遠看見他，都會喊一聲：“周爺爺好！”

子女擔心他年紀大了太辛苦，勸他在家多休息，他卻笑著說，自己也沒什么本事，就是想趁現(xiàn)在還能走得動，多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讓大家走在橋上更安心。

網(wǎng)友感嘆：“真正的善意就是這樣，誰遇見誰舒服?！?/p>

周元金老人

還有許多被日常淹沒的老人，他們的好，總是悄悄地、輕輕地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在武漢地鐵循禮門站的早高峰，總能看到幾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穿著紅馬甲站在最擁擠的換乘通道口。71歲的文昌植就是其中之一。

2012年地鐵2號線通車那年，他剛退休不久，報名成了地鐵志愿者。此后12年里，只要身體狀況允許，他幾乎每天都會來站里“上班”兩小時，從元旦、除夕到中秋，很少缺席。

他一邊喊著“你好，換乘2號線向前乘坐電梯”“注意安全，我來幫你”，一邊留心人群里抱著孩子、拖著大件行李的乘客，主動上前搭把手，有時干脆一路送到車門口。像他這樣的銀發(fā)志愿者，武漢地鐵現(xiàn)在有四十多位，累計志愿服務時長已經(jīng)超過三萬小時。

這些沒有被拍下的視頻，比任何一個“沖突名場面”更值得傳播。

文昌植老人

青島地鐵 1 號線的早高峰，也上演過一幕類似的溫柔。

一位初三女孩靠在車門邊站著學習，手里攥著復習資料，車廂人很多，她就一直沒往前擠。旁邊坐著的一位大叔看了一會兒，輕聲招呼她過來：“孩子，你坐這兒學吧，站著不安全?！?br/>

女孩先是愣了一下，還以為他要下車，確認大叔只是“單純想讓她坐下”后，連聲道謝，抱著書坐了過去，而大叔則起身站到一旁，一路扶著扶手跟車。

后來媒體采訪才知道，這位“讓座大叔”其實是剛退休不久的老教師丁瑞賓，在講臺上站了四十多年，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孩子愛學習，就該盡量給她創(chuàng)造方便?！?/strong>

真正的體面，是懂得給別人留空間。

寧夏固原，同樣出現(xiàn)過一位舉止格外溫暖的退休老人。

2017年，一位名叫張學發(fā)的老人，在醫(yī)院門口的公交站，看見一對父子等車：鐵凳冰涼，兒子怕父親受涼，索性一直背著老人站著等車，這一幕讓他記在了心里。

出院回家后，他翻出老伴做十字繡剩下的布料和棉絮，決定給公交站的鐵凳“穿件棉外套”——自己裁布、縫棉墊，一有空就騎著電動車跑站點，把棉墊一塊塊綁在冷冰冰的鐵椅上。

剛開始，他怕別人看見，都是天黑了才出去“偷偷干活”，后來被更多人知道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這些讓人不再“凍屁股”的棉墊，竟然都是一位退休老人悄悄縫出來的。

張學發(fā)老人

類似的故事還有很多，體面的生活也向來不止一種模樣。

有的退休老人會在公園畫速寫，安安靜靜；有人在小區(qū)種了四季都開花的小花墻；有人成立了“銀齡讀書會”，給社區(qū)孩子免費講繪本；還有人每天去河邊撿空塑料瓶，賺不了幾個錢，只是堅持環(huán)保......

這一群退休老人既不做矛盾中心，也不占公共資源，更不會用年齡去索取。他們把“不打擾別人”當作基本原則。

這種生活方式，安靜，高級；克制，溫柔；不張揚，卻讓人心里一暖。

為別人著想的善良，是最好的教養(yǎng)，也是最體面的退休生活。

退休之后，你是誰？

如果說前兩種退休，一種是透支公共善意、一種是體面，那么第三種退休，是悄無聲息，卻超越了一切。

這樣的退休老人不在廣場，不在地鐵，不在一地雞毛的沖突里，而是在一些沒人注意的清晨和傍晚里，在一段段披星戴月的路途中。

他們把自己的退休，不當作“終于可以躺平”的開始，而是當作“還可以多做一點”的延續(xù)。

有一個老人，走遍世界都被尊敬。

袁隆平院士本來在 1991 年就可以安穩(wěn)退休了。

可他沒有

80多歲的時候，他仍然每天往田里跑。太陽直曬在他銀白色的頭發(fā)上，他彎著腰，用手撥開稻穗，像年輕科研人員一樣仔細記錄數(shù)據(jù)。

別人勸他該享受退休生活了，他笑著說：“我睡著都能夢到稻子長勢，看著稻子我心里才安穩(wěn)?！?/p>

他常說一句話：“人就像植物，不動就容易死?！?/p>

他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袁創(chuàng)超級稻基地的試驗田里。

年過九旬的他，站在金黃色的稻浪中，手輕輕撫過稻穗，像在跟老朋友道早安。

這是他生命里最后的幾年 —— 沒有旅行、沒有安逸，只有糧食、土地和永遠做不完的田間試驗。

這哪像一個退休老人？

更像一個還在為土地奔忙的青年。

另一位同樣“沒有退休”的老人，是黃旭華院士。他是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也是這群“第三種退休者”中最沉默的一類。

他的晚年沒有爽文，只有“繼續(xù)工作”四個字。退休后，本可以安享清福，但他選擇繼續(xù)住在研究院的宿舍里——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和永遠堆滿的圖紙。

有人問他：“您都八十多歲了，還不歇歇？”

他笑著說：“潛艇是國家的眼睛。它還沒休息，我怎么能安心離開？”

他退休后參加的不是“老年活動”，而是技術(shù)論證會、艦艇測試、模型推演。很多人不知道，他 80 多歲仍深度參與核潛艇升級項目。

有人拍到過他拿著放大鏡閱讀技術(shù)細節(jié)的畫面——手抖得厲害，眼睛卻亮得像年輕時。

他們那一代人，將一生都沉進了蔚藍之下。功成之后，也未曾想過浮出水面，曬一曬太陽。

只是深海再深，也有一縷月光能抵達。那月光，是黃旭華院士心底對母親綿延一生的虧欠。因那隱姓埋名的三十年，他錯過了母親的年年歲歲。再見時，母親已是九十三歲，白發(fā)如雪。他跪在床前，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無聲的淚水。

后來，他說：“對國家的忠，就是我對父母最大的孝?！?/p>

這句話很輕，卻壓著一個人整整一生的重量——一頭是萬里海疆的無聲長城，一頭是故鄉(xiāng)窗前永遠等待的昏黃燈火。

在這難以兩全的人世間，黃旭華院士將自己活成了一座橋，一頭扎進國家的需要里，另一頭，永遠系著那份午夜夢回、未能圓滿的思念。

還有一種老人。他們沒有耀眼的頭銜，也沒有做過什么“改變世界”的宏大敘事，卻在漫長的歲月里，用微弱如螢火的力量，燃燒自己，去照亮一隅。

白方禮老人的故事，永遠值得講下去。

1987 年，七十四歲，本應是含飴弄孫、曬著太陽細數(shù)落葉的年紀。他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愕然的決定——蹬著他那輛老舊的三輪車，將畢生攢下的5000元錢，悉數(shù)捐出，捐給了素不相識的、渴望讀書的孩子。

而后整整 15 年，天津的街頭多了一道緩慢而固執(zhí)的風景。

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一個瘦小的老人，在十五年的風霜雨雪里，從未缺席?？崾?，汗水浸透他洗得發(fā)白的衣衫，一滴一滴砸在滾燙的柏油路上；嚴冬，寒風像刀子般割過他滿是溝壑的臉，他裹緊舊棉襖，呵著白氣，奮力前行。每一個硬幣，都沾著車把上的汗與塵，都響著鏈條吃力轉(zhuǎn)動的“嘎吱”聲。

有人問他：

“老爺子，您掙點錢給自己花花不行嗎？”

“老爺子，退休了該享享福了。”

他總是笑：“我這把年紀了，吃好穿好也沒啥用，讓孩子們讀書，比啥都強?！?/p>

后來有人統(tǒng)計，在那些風霜雨雪蹬三輪的日子里，年邁的他一共捐了 35 萬元，資助了 300 多名孩子。

那是他用一生的力氣攢出來的數(shù)字。

直到八十多歲那年，他站在校園里，把最后一筆捐款塞進校長手里，說：“我干不動了，以后可能不能再捐了?！?/p>

有些人力量有限，但白芳禮老人傾其所有。

還有遠在內(nèi)蒙古包頭的陳文學。

他是退休干部，在包頭的街巷里穿行，手里永遠拿著一本記錄本。哪個獨居老人吃不上飯，哪個孩子學習有困難，哪個社區(qū)出現(xiàn)矛盾，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累計資助6名貧困學生至學業(yè)完成（含博士）、幫扶88位病人及4位孤寡老人，個人捐助近30萬元。

退休之后的那些年里，別人都在放下，而他把所有人都重新拾起來。他出門早，回家晚，走過的路像地圖一樣密密麻麻。他的腿腳已經(jīng)不利索，但只要有人敲門，他就會拄著拐棍去走那一段“他覺得必須要走”的路。

他從不說自己在“奉獻”，只是說：“腳下還有勁兒，心里就過不了閑日子。”

陳文學老人

同樣的故事，也藏在南昌的一條條小巷里。

鄒德鳳，曾是護士。她退休以后，沒有把自己的專業(yè)封存起來，而是帶著它重新走進社區(qū)。

老人臥床，她去幫忙翻身；孩子受傷，她幫忙包扎；器官捐獻者的家屬，需要人握住他們冰冷的手，她也在。

三十多年里，她累計的志愿服務時間超過七萬小時——那是多少個日夜堆出來的？多少個需要忍耐、忍痛、忍累的動作組成的？

她沒算過，也從不提。

她只說過一句：“我的專業(yè)，不應該退休?！?/p>

鄒德鳳在南站街道便民服務點做志愿服

鄒德鳳的工作筆記本

還不能忘記貴州那條“黃大發(fā)渠”。

上世紀六十年代，遵義石門坎糧不夠吃、水不夠喝，是有名的“懸崖村”。年輕的黃大發(fā)看著村里人每天為水走幾十里，一句話埋在心里三十多年——“要讓水進村”。

別人二三十歲談戀愛結(jié)婚，他二三十歲抱著炸藥包往懸崖上爬；別人三四十歲換工作，他三四十歲掉下山崖滾出幾十米；別人五六十歲考慮養(yǎng)老，他五六十歲還在鑿石頭。

36 年，一個人做不了的事，他硬是帶著村民一起做了。

1995 年，9.4 公里長的“生命渠”通水那天，全村人哭成一片，他站在旁邊，沒說幾句話，只背著手看著水流過自己的腳面。

一條水渠，流走了黃大發(fā)三十六年的光陰，也流來了祖祖輩輩不敢想的日子。

捧起渠水的那一刻，黃大發(fā)笑得純真得近乎孩童

還有八十多歲，依然在街邊擺攤賣衣服、把每一分錢都攢下來資助貧困生的貴州奶奶劉清秀；

劉清秀奶奶

退休后十幾年如一日，推著小車在街頭回收廢舊物品，把掙來的錢全部拿去助學的浙江大學退休教師、退役軍人王坤森先生……

王坤森老人

說到底，退休不過是人生換了一條軌道。

有人走向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有人把自己調(diào)成安靜模式，擁抱歲月靜好；

還有一群人，則是“化作春泥更護花”，做一名沉靜的擺渡人。他們不苛求世界回應，只是默然將余熱給予他人，在靜默中完成生命從“索取”到“給予”的轉(zhuǎn)身。

白芳禮老人

這三種退休生活，把人分成了不同的樣子。

有人一臉橫肉、老氣橫秋；有人屏蔽喧囂，拒絕吵鬧；

還有人，成為這個世界溫暖的過客。

黃大發(fā)老人

當時光推著一代又一代向前，每個人晚年的模樣都會被定格在某個午后的光里：有人乖張，有人內(nèi)斂，有人默默溫暖世界。

不制造沖突，不霸占空間，不把年齡當成武器，不把自由當成特權(quán)，這種“不驚不擾”的老年，也許正是普通人能給世界最溫柔的回饋。

請把理解留給大多數(shù)普通人，他們做不到傳奇，但可以做到不讓別人為難。

請把掌聲送給默默奉獻的那群老人，他們用一生證明了“老去”也可以有重量。

2025已接近尾聲，又有一批人正在老去。

愿這個社會，多一些慈眉善目的善良老人；

也愿善良的老人，被這個社會——

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