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的大清早，我賴在床上睡懶覺，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吵醒，我隨手抓過電話，看到是老家大哥打來的，剎那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大哥知道我喜歡周末睡懶覺，他即使有事兒找我，也不會大清早打來電話。

事情和我猜想的一樣，大哥在電話里告訴我，82歲的老母親去世了。今早兒大嫂叫母親起來洗臉、吃飯，招呼好幾遍，依舊沒有回應，大哥來到母親身邊，發(fā)現(xiàn)她老人家身體已經(jīng)僵硬了。

母親去世的前幾天，一天能給我打十幾個電話，而且每次打電話說的內(nèi)容都是重復的，叫我抽空回去一趟。

母親幾年前得了老年癡呆，記性不好，剛剛說過的話，轉過身就拋到了腦后。

我當時正在單位上班，我不想聽母親絮叨個沒完沒了，將電話靜音，哪怕她再打來，也不影響我的正常工作。

母親或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天天打電話叫我回去，只可惜，我沒有完成她老人家生前的最后一個愿望。

那天，我掛了大哥的電話，趕緊從床上跳到地上，顧不上洗臉，在柜門里抓過一件外套就去樓下找出租車。

我住在縣城，距離老家有一百多公里，打出租車至少需要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左右。

出租車司機不想拉我一個人就走，說要湊夠4個人才能發(fā)車，我告訴他，自己包車回去，多少錢我全部出了。

上午八點半剛過不久，我就趕到了大哥家里，此時大哥家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他們都是過來參加母親的葬禮。

走進屋里，大嫂看到我，立馬放聲大哭起來“娟兒，我和你大哥沒照顧好咱媽，我對不起你。”

看到大嫂哭的那么厲害，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姑嫂兩個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大嫂告訴我，母親以往都是晚上八點多就躺下睡覺了，昨天晚上異常的興奮，叫她和大哥陪自己聊天。

三個人坐在炕上聊到將近凌晨十二點，大嫂看時間不早了，就讓母親躺下休息，說想聊什么，明天早上起來再陪著她繼續(xù)聊，結果沒想到母親在當天晚上就走了。

在村里，大嫂對母親是出了名的孝順，母親癱瘓這兩年，吃喝拉撒都是大嫂在身前身后伺候著，大嫂從來沒抱怨過一句。

我母親不是大哥的親生母親，當年大哥的親生母親剛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那時候父親一個人帶著大哥過苦日子，等到大哥三歲時，父親將我母親娶到家里，第二年，我出生了。

我母親對待大哥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似的，從來沒有讓他在家里受過一點委屈。

我大哥也把我的母親當做自己親媽一樣對待。

十幾年前我出嫁以后，想將母親接到身邊照顧，大哥不同意，說母親在農(nóng)村生活了大半輩子，要是給她接到城里，容易把老人憋出病來，他和大嫂愿意贍養(yǎng)母親。

村里人都夸大哥和大嫂是天底下最孝順的兒子、兒媳婦，把他們倆作為全村人學習的榜樣。

我小時候記得，母親和鄰居家嬸子聊天“我們家大春（大哥的小名）從小就沒有媽，我要是不把他當親兒子對待，將來有一天死了，真的無法面對那個素未沒面的姐姐?！?/p>

小時候每一次看到母親對大哥那么好，我莫名的心生妒忌，故意找茬欺負大哥。

還好大哥不和我一樣的，每次我欺負他，他都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有時候連我母親都看不下去了，叫我大哥動手打我，要不然她就打大哥。

“媽，妹妹小，我是當哥哥的，怎么能和她一樣的，你要是忍心打就打我吧。”

聽大哥這么說，母親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扔下手里的抹布，轉身去院子里干農(nóng)活。

當年我父親去世時，說要將家里的家產(chǎn)一分為二，我和大哥各得一分，但是母親卻不同意。

“大春為了供妹妹讀書，念大學，早早就輟學回家務農(nóng)，他為這個家付出的最多，家產(chǎn)理應全部給他?！?/p>

外面人聽母親這么說，不知道的以為大哥就是她的親兒子，而我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后來我長大后，看著大哥、大嫂對母親真是孝順，我直接告訴他們，家產(chǎn)全部給他們，我一分錢不要。

這次母親去世，我想為她老人家扛靈幡、摔喪盆，大哥說這一切都他來做，畢竟他是這個家的長子。

母親的整個葬禮流程，都是大哥大嫂親力親為，沒有讓我插手去弄。

母親的葬禮是在第二天中午結束的，當時我聽到鄰居家兒子要開車回縣城，我跟他說，想搭他順風車回去，他同意了。

我坐著鄰居家兒子的順風車回縣城，在路上收到大哥給我發(fā)的一條60秒語音。

大哥不會用手機打字，每次除了打電話就是用語音發(fā)給我。

大哥在語音里這樣對我說：

• “娟兒，雖然現(xiàn)在咱爸媽都不在了，但我希望你能?；丶铱纯矗谵r(nóng)村，你還有一個哥哥，這里不管吃好吃賴，肯定讓你回吃個飽，現(xiàn)在你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哥不能失去你這個妹子。”

我在聽大哥給我發(fā)的這段語音時，明顯感覺到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我聽完大哥的語音，立馬打電話給他“大哥，你放心，我要是被你的妹夫欺負了，肯定會回你那里，讓你替我出頭。以前我一直覺得有爸媽在，我回去那是回娘家，爸媽不在了，回去只能算是走親戚，現(xiàn)在聽你這么說，我不覺得是走親戚，你就是我的娘家人?！?/p>

我在電話這頭捂嘴失聲痛哭，大哥在電話那頭哭得泣不成聲。

我們兄妹之間的感情，那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任何人都將我們分不開。

昨晚大哥給我打電話，問我家是否缺過冬的蔬菜，要是缺，他過幾天和嫂子來縣城辦事，就給我捎過來。

過冬的蔬菜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大哥給我送來的不只是蔬菜，而是兄妹之情，沉甸甸的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