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老公一大早就去了婆婆那邊。
我沒攔他。
中午的時候，他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問了嗎？”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
“問了?！?br/>“怎么說？”
老公坐到我對面，嘆了口氣：“我媽說，當(dāng)年確實收了一筆錢，但沒有38萬那么多。她說就幾萬塊，后來花在裝修上了。”
“幾萬塊？”
“嗯……她說具體多少記不清了，反正不多。”
我笑了。
“建軍，你信嗎？”
老公沒說話。
“我爸是什么人，你知道?！蔽铱粗?，“他當(dāng)了一輩子會計，最討厭的就是賬目不清。他給我嫁妝的時候，是一分一毫都算清楚了的。38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br/>“可是我媽……”
“你媽說幾萬塊，那讓她拿出證據(jù)來。”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
“賬本，流水，轉(zhuǎn)賬記錄。20年前是現(xiàn)金，但存進(jìn)銀行總有記錄吧？”
老公張了張嘴，沒說話。
“建軍，”我站起來，“你不信我，可以。但有一件事，你應(yīng)該知道?！?br/>“什么？”
“2009年，老二買房，首付20萬。你媽出的?！?br/>老公愣住了。
“我媽退休金每月2000，你算算，她哪來的20萬？”
老公的臉色白了。
“還有，”我繼續(xù)說，“老二裝修花了多少？10萬。老二結(jié)婚花了多少？8萬。這些錢，都是你媽出的。”
“這……這我不知道……”
“20加10加8，38萬?！蔽铱粗?，“剛好是我的嫁妝?！?br/>老公站起來，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曉燕，你別瞎想，也許是巧合……”
“巧合？”
我拿出手機(jī)，打開一張照片。
那是老二買房時的合同照片。
我當(dāng)時在場，隨手拍了一張。
“看看日期。”
老公湊過來看。
“2009年6月18號?！?br/>“再看看首付金額?！?br/>“20萬?！?br/>“再想想，我們結(jié)婚是什么時候？”
“2004年3月?！?br/>“中間隔了5年?！蔽沂掌鹗謾C(jī)，“你媽退休金每月2000，5年的退休金，一分不花，也才12萬。她哪來的20萬首付？”
老公說不出話。
“建軍，我不逼你。”我坐回沙發(fā)，“你回去再問問你媽。就問她一句話：那38萬，到底花在哪了？”
老公站在那里，臉色很難看。
半晌，他開口了：“曉燕，就算……就算我媽真的拿了那筆錢，那也是幫老二買房……老二是我親弟弟，幫他也是應(yīng)該的……”
我愣住了。
“你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老二當(dāng)時剛工作，沒錢，我媽幫他一把也正?！?br/>“用我的嫁妝？”
“那錢既然給了我媽，那就是我們家的錢了……”
我站起來。
“建軍，我最后問你一句。”
“你說。”
“這20年，你媽在親戚面前說我娘家窮、嫁妝寒酸，你知不知道？”
老公低下頭，沒說話。
“你知道?！蔽尹c頭，“你一直都知道?！?br/>“曉燕，我媽她就是愛面子，怕人家笑話我們家……”
“所以就污蔑我爸媽？”我打斷他，“收了人家38萬，轉(zhuǎn)頭說人家窮？”
“我……”
“建軍，”我走到門口，“我決定了?！?br/>“決定什么？”
“回娘家一趟?！?br/>“干什么？”
“我爸是老會計?！蔽掖蜷_門，“他什么都記著呢?！?br/>

我媽一個人住在老家。
從市區(qū)開車過去，兩個小時。
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
“燕子？你怎么來了？”我媽開門，看到我有點驚訝，“怎么不提前打個電話？”
“臨時決定的?！蔽覔Q上拖鞋，進(jìn)了屋，“媽，你一個人還好吧？”
“好著呢，你不用擔(dān)心?！?br/>我媽今年65了，頭發(fā)白了一半，但精神還不錯。
爸走了以后，她一個人住在這個老房子里，不肯跟我去城里。
她說，這房子里有你爸的氣息，我舍不得走。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客廳里爸的遺照。
還是那張照片。深藍(lán)色中山裝，老花鏡，慈祥的笑。
“媽，”我開口了，“爸的東西，你收在哪了？”
“什么東西？”
“他的……賬本什么的?！?br/>我媽愣了一下：“你問這個干什么？”
“想整理整理。”
“賬本都在書房呢，你爸那個人，一輩子離不開賬本?！蔽覌寚@了口氣，“他走之前還在記賬，說什么‘賬目清楚，心里踏實’?！?br/>我走進(jìn)書房。
爸的書桌還在，上面的東西都沒動過。
老花鏡，計算器，一摞賬本。
我坐下來，開始翻。
第一本，是家庭開支賬本。
記得密密麻麻的，從1990年一直記到2023年。
我翻到2004年。
那一頁，寫著：
“3月15日，女兒曉燕出嫁。嫁妝清單如下……”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
下面列了23項。
包括：
現(xiàn)金：35萬
金項鏈一條：8000
金手鐲一對：12000
被子2床：2000
柜子1個：3000
……
最后一行寫著：
“合計：380000元?！?br/>“收款人：劉桂芬?！?br/>后面還有一個簽名。
歪歪扭扭的，但能認(rèn)出來。
是婆婆的字。
我的眼淚掉下來了。
“爸……”
我捧著賬本，哭得像個孩子。
他什么都記著。
他知道這筆錢會有爭議。
所以他讓婆婆簽了字。
“燕子？”我媽在門口，“你怎么哭了？”
我擦了擦眼淚，把賬本遞給她。
“媽，你看。”
我媽接過去，看了一眼，愣住了。
“這……這是你爸記的？”
“嗯?！?br/>“他……他怎么什么都記著……”
“媽，”我握住她的手，“我婆婆在外面說我們家窮，說嫁妝只有兩床被子?！?br/>我媽的臉色變了。
“她說什么？”
“她說我們家嫁妝寒酸，說你們摳門，在親戚面前說了20年?！?br/>我媽的嘴唇在發(fā)抖。
“38萬……我和你爸?jǐn)€了一輩子……”
“我知道?！?br/>“她怎么能……怎么能這樣說……”
“媽，”我站起來，“我不會讓她繼續(xù)這樣說了?！?br/>我繼續(xù)翻爸的東西。
在書桌抽屜里，我找到了一個鐵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張存折。
戶名是我的名字。
余額：0。
但上面有一筆轉(zhuǎn)賬記錄：
“2004年3月10日，轉(zhuǎn)出350000元?！?br/>收款人：劉桂芬。
我又找到一個信封。
里面是幾張泛黃的收據(jù)。
金店的收據(jù)。
2004年3月8日，購買金項鏈一條，8000元。
2004年3月8日，購買金手鐲一對，12000元。
所有的證據(jù)，都在這里。
我爸這輩子，沒做過一件糊涂事。
“媽，”我把這些東西收好，“我要帶走這些。”
“你要干什么？”
“還爸一個公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