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阿姆斯特丹中央車站,露水還掛在銹跡斑駁的自行車架上。我蹲下身給輪胎打氣時,一位裹著羊毛披肩的老太太蹬著漆面斑駁的老爺車掠過,車筐里躺著一束沾著水珠的郁金香。車輪碾過石板路的清脆聲響驚起一群鴿子,撲棱棱飛向運河對岸的尖頂教堂。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一座人均年收入超5萬歐元的富國,寧愿讓西裝革履的大個子銀行家跨在吱呀作響的自行車座上?當全球城市都在為堵車焦頭爛額時,阿姆斯特丹人為何能用40%的自行車出行率,把擁堵變成一首流淌的運河小調(diào)?
在王子運河邊的二手書店,老板摘下玳瑁眼鏡告訴我:“阿姆斯特丹的血管不是柏油路,是160條運河;它的心臟不是市政廳,是73萬居民胯下的60萬輛自行車。”這話不假,從送披薩的小哥到巡邏的警察,從載著三個孩子的媽媽到博物館前自拍的游客,整座城市像被施了魔法般在車座上保持平衡。就連梵高博物館外墻的星空投影,也會在深夜為夜歸的騎行者亮起指路燈。
在阿姆斯特丹租自行車也很有趣,“挑自行車就像選伴侶,不能只看外表!弊廛囆械募y身小哥把扳手別在腰間,指著倉庫里上百輛二手車神秘一笑。這里有車把纏著藤蔓的“森系淑女車”,有載得動全家野餐籃的“巨無霸三輪車”,甚至還有自帶藍牙音箱的夜光車。
我騎在租來的28寸老式自行車上,前輪剛壓過中央車站的百年地磚,后輪已闖入17世紀的黃金時代。鑄鐵橋欄上的海鷗歪頭打量著我這個外來者,而本地人正用腳剎表演著高難度動作:左手扶車把,右手舉著咖啡杯,車筐里還穩(wěn)穩(wěn)立著剛買的藍紋奶酪。當西教堂的鐘聲撞醒清晨,我看見穿定制西裝的股票經(jīng)紀人在運河急轉(zhuǎn)彎處單腳支地,來了個漂亮的轉(zhuǎn)彎。
記得跟著戴橘色頭盔的小學生騎進郊外風車村,柏油路突然變成綴滿蒲公英的碎石子小道。這里每寸土地都寫著對騎行的寵愛:紅漆自行車道像絲帶般飄過郁金香花田,獨立信號燈為趕鵝的農(nóng)場主多留3秒通行時間,就連奶牛都知道在聽見車鈴時往路邊挪半步。荷蘭政府每年豪擲4.87億歐元維護這些“兩輪動脈”。
在桑斯安斯風車村拐錯第三個彎道后,我索性跟著奶酪香闖進Henri Willig農(nóng)場。戴著白帽的老板娘塞給我一塊裹著迷迭香的羊奶芝士,轉(zhuǎn)身繼續(xù)攪動咕嘟冒泡的奶酪鍋。當我啃著堿水面包騎到Zaandam鎮(zhèn),運河邊De Kraai咖啡館的蘋果派剛好出爐。荷蘭人用行動證明:最美的風景不在景點手冊上,而在自行車駛過的煙火瞬間。
歸還自行車前,我特意繞道馮德爾公園。月光把林蔭道變成銀色的琴鍵,夜跑的姑娘耳機里漏出電子樂節(jié)拍,與草叢里的蟋蟀叫聲奇妙共振。公園長椅上,兩個白發(fā)老人正借著車燈的光亮下國際象棋,棋盤邊躺著喝空的精釀啤酒瓶——這大概就是荷蘭式幸福的注腳:用最慢的交通工具,過最快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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